无忧前世的番外

修真界, 无常山。

无忧满怀愤恨,一剑刺向甄历帆, 却被其早有防备地一掌打落火山口。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下坠落, 底下是翻腾的炽热岩浆,才金丹初期的自己一坠落下去,若无什么强大法宝相护, 必定逃不出一个死字。

可惜, 他父亲崇华仙尊赐给他护身法宝早已被他傻乎乎地赠送给心爱的小师妹了。

仰头望着天空,无忧一贯乖张骄纵的神情竟是难得地平静。

人临死前, 可能真的会回顾自己的平生。

他无忧, 是仙道至尊, 无相仙宗宗主, 崇华仙尊的独子, 生母为了生下他而难产去世, 自小被生父带回宗门抚养,授予少宗主的崇高地位。

不,少宗主的名号是那些追捧自己的人吹出来的, 名不副实。

无相仙宗的宗主之位自古都是能者居之, 他这个年过二十才靠着丹药堆积, 将将突破金丹期的伪天才, 根本无法与那些真正天资卓绝的天才相比。

他连甄历帆那个小小的外门弟子都打不过, 难怪倾慕的小师妹宁愿喜欢对方也不肯搭理他, 还弃他如敝屣。

背后的灼热气息逼近, 炽热的岩浆跃跃欲试地想要将他吞噬。

无忧自嘲地闭上眼,等待死亡降临。

他其实很是不甘,他并不想死, 但也明白没人会来救他。

谁会愿意救一个乖张任性, 骄纵恶毒,令人厌恶的纨绔呢?

只怕他死了,那些人只会弹冠相庆,庆祝这世间少了一个祸害。

就连他那个从出生到现在都见不超过十次面,高高在上的亲爹,恐怕知道了他的死讯,也只会淡淡回应一声“知道了”,紧接着继续去闭关修炼,不理世事。

他这一生,活得真是失败。

坠落的身躯砸进炽热岩浆之内,眨眼间就被吞噬殆尽,尸骨无存。

立于岩浆口上的甄历帆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

他本不想杀对方的,奈何无忧总是死抓住他不放,还一直找他麻烦,如今对方失手被他所杀,看来无相仙宗是回不去了,恐怕他还得准备面临宗门的无尽追杀。

毕竟不管再怎么样,无忧都是崇华仙尊的独子。

收起长剑,甄历帆转身正想离开,背后却突然爆发出冲天烈焰。

冰蓝色的焰火不同于普通火焰,裹挟着冰封万里的寒气,直冲九天,宛若从火山之内喷发出了恐怖的蓝色烈焰一般。

察觉到极端的危险,甄历帆脸色一变,再顾不得什么,连忙撕碎身上的千里传送符,远远地逃开这片烈火地狱。

他跑得太快,所以没看到,那本该落入岩浆中被活活吞噬的无忧,居然被这片烈焰包裹其中,却没有受伤分毫。

冰蓝烈焰裹挟着无忧离开火山口,落于无常山半山腰的一处空地之上,将人放下。

无忧躺在柔软的草地上,紧闭着眼皮底下的眼珠子转了转。

“别装死,该醒了。”一道冰冷的女声响起。

他闻言刷地一下睁开眼,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看向那个救了他的人,眸中闪过一丝震惊和惊艳交杂的神色。

眼前的女子很美,一袭缥缈若仙的月白长裙,约莫双十年华,容色倾城绝艳,却生得满头雪发,配上对方那身如万年寒冰般的清冷气质,宛若雪中神女一般高贵冷漠。

无忧为对方的容颜而惊艳,同时也感到震惊。

原因无他,对方那头雪发若是换成乌发,竟是与他生得有八成相似。

唯二两成的不同,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男子,更为阳刚一点,而对方是女子,相对柔美一些。

“你……你是谁?”他忍不住问道。

“我是你娘。”对方答道。

无忧闻言一楞,随即面露怒色,当即指着对方破口大骂:“我曹尼玛的狗蛋,老子还是你爷爷呢,想当老子老娘,下辈子去吧!唔呜呜呜……”

骂得太欢实的后果就是被人施法堵住嘴。

倾月皱起眉,看着眼前这个明显被人惯坏的儿子,心情很是不悦。

当然,不是对她儿子的不悦,而是对那个养了孩子却不知道好好教导的狗男人的不悦,果然狗男人这种东西,还是欠捅!

若非初来乍到,尚且有些人生地不熟,倾月恨不得立即持剑冲去无相仙宗,把崇华那家伙拖出来再杀他一回!

不错,虽然时间短暂,但倾月通过掐算,也大略弄明白了自己身处何方。

原来她竟是穿越到了顾倾星所言极的那个前世,自己没有踏上修仙之路,以凡人之躯生下孩子后力竭而死。

在她死后,无忧被阿米跟她母亲护着,在顾府里很是过了两年苦日子,后来才被知道自己有了个儿子的崇华找过来,带回无相仙宗赴宴。

可那该死的崇华却只知将孩子丢给其他长老抚养,自己却不管不顾,见天儿就知道闭关悟剑。

殊不知孩子都被人给养歪了,成了那无法无天的小霸王。

等其出关之后,发现孩子被养歪了,也不说亡羊补牢,及时严加管教,给摆正回来,还倒过来指责儿子顽劣不堪,对他失望透顶,更是不愿多管。

倾月意外传来此界的时候手中正好拿着元晚晚的无字天书。

这些都是无字天书收集此界信息之后告诉她的。

对此倾月只有‘呵呵’二字送给那个狗男人。

把她宝贝儿子给养废了还敢来嫌弃?还失望?

狗男人果然欠收拾!

不行,越想越气,倾月干脆出手,废了无忧全部的修为。

无忧猛地吐出一口血来,不可置信地瞪着倾月,万万没想到这个自称是自己亲娘的女人居然下手如此狠辣,将他的修为全给废了!

他倒在地上,惊恐地不断往后爬。

这个人……这个人是想要废了他的修为,再狠狠的折磨他吗?

一时间,无忧脑海里闪过了小时候长老们为了恐吓他,而跟他说过的外头不少妖魔鬼怪折磨修士的手段。

什么抽筋扒皮都是轻的,下锅油炸,收取魂魄锁在灯里日日用火煅烧折磨……

那些幻想中的,血淋淋的一幕幕吓得无忧脸色发白。

突然悔恨自己刚刚为什么没有死在火山之内。

完全不知道自家儿子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倾月掌心中翻出一团冰蓝烈焰,那烈焰冰冷至寒,又有着烈焰的炽热狂暴。

倾月举着由九天玄冰焰凝练而出的火种一步步走向儿子,低声道:“忍着点。”

随即趁其不备,猛地将火种拍入对方体内。

“啊啊啊啊啊……”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

在彻底吞噬完五彩石之后,九天玄冰焰借着这五彩石的澎湃仙力,凝结出了三颗本源火种。

这些火种可以被倾月赠送给他人,令对方也拥有九天玄冰焰的力量。

倾月当年,在山洞里所发现的九天玄冰焰,就是一颗本源火种。

这神火之所以越来越厉害,出了其本身就具备强大威力之外,也离不开倾月后天的蕴养。

而要修炼她的功法,势必需要九天玄冰焰的辅助。

所以倾月已然将其中两颗火种一人一颗,给了思月和无忧,余下的最后一颗,今日也给了这个世界的儿子。

早在第一眼看见这个儿子时,她便知晓,对方因着被凡胎的自己所孕育,导致灵台发育不全,先天不足,原本卓绝的天赋也被损毁大半,害得一个本该万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成了一个只能依靠丹药堆砌修为,资质平平的普通修士。

这是她的错,自然由她自己来亲自修正。

所以倾月废了儿子那身虚浮的修为,赐予他九天玄冰焰的火种,让火种为他洗髓伐经,改造身体,补全那部分损毁的天赋。

为得就是为他重新打磨根基。

索性有她在,儿子现在年纪也不大,就算废了修为重修,也能很快恢复原本的修为,并且还能重新打牢基础,有所精进。

否则以对方那身靠着丹药累积起来的虚浮修为,就算蹉跎一生,能突破到元婴期就顶天了。

“啊啊啊……”凄厉的惨叫还在继续,无忧遭受到了不亚于自己亲娘当年的痛楚。

可与此同时,他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神异的火焰正在改造自己的身躯,补全他先天缺失的天赋。

无忧从小在无相仙宗长大,懂得知识可不是当年什么都不懂的倾月能比的。

故而他已经看出来了,对方在赐给自己一个天大的机缘。

但是……疼啊啊啊啊!

等一切结束,无忧已经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俨然一副近气少,出气多的模样了。

饶是亲娘,倾月此时也不免有些嫌弃自家儿子。

没办法,实在是这熊孩子以前被人哄骗得啃了太多丹药,身上累积的丹毒杂质太多,此时被九天玄冰焰一股脑地全部逼出来,形成了一层厚厚的黑泥,那气味……

想想吧,修士都是五感灵敏的人,而越是高阶的修士那灵敏程度甚至比一些妖兽都要强大。

倾月没当场逃跑都是鉴于眼前这只是亲儿子了。

她忍着恶心,接连掐了好几个法诀。

只见凌空落下一大团水,将无忧裹进去,跟洗衣服似地疯狂卷卷卷,等全部水都黑了之后,才噗地一下将全身湿漉漉地人吐出来,余下的黑水被撒下山林。

不等无忧回过神来,又是一大团清水笼罩而来。

接连数次,确保真的将这倒霉孩子洗干净之后,倾月这才停手。

她此时有一种眼见幼年无忧顽皮,带着他师姐去后山玩泥巴的糟心感。

而无忧……无忧已经被折腾得没脾气了。

怎么样都行,他反正是已经不行了。

倾月见这孩子蔫儿巴巴地,不由心软,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伸手薅了薅那头毛躁的长发,掌心火光一闪,无忧全身的就蒸腾起一片气雾,被烘干了。

“起来。”她催着儿子起身。

“不起!”无忧赌气似地翻过身,背对着那个怀女人。

虽说嘴上不承认,可他似乎已经真的将人当成疼爱他的娘亲,居然都敢在人家面前耍脾气了。

倾月想了想,按着这个世界的儿子的性格,哄他道:“赶紧起来,跟娘亲回无相仙宗,咱们去揍你爹,给你出气,好不好?”

“真的?!”果然,无忧立即翻身而起,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倾月。

“真的。”倾月微微昂首,又补了一句:“娘亲从不骗你。”

“那走走走,赶紧出发!”无忧拉着倾月的衣袖就想下山。

别怪他不孝,任谁遇上那么个不负责任,见了面除了指责就是责骂的亲爹,都会老大不爽,很想请人教训他。

更何况他请的是别人吗?

他请的是自己亲娘,亲爹的道侣,修真界内被彪悍媳妇儿教训的男修还少了?

趁着倾月不注意,无忧悄悄拔了对方一根头发,又拔了自己的,合在一起,放在一个造型奇特的法宝里头。

这是一个测算血缘关系的法宝,只需取测算双方的一根头发,便可测算出双方的亲缘关系。

无忧不学无术归不学无术,但他很有些奇思妙想,总是喜欢捣鼓些奇怪的法宝出来,为此他的炼器术几乎是他所学之中最好的一项。

倾月真的没有发现儿子的小动作吗?

不见得,只是不愿拆穿他罢了。

要测试就测试,她就是他亲娘,坐不了假。

果然,等着两人找了家客栈落脚吃饭,无忧看着倾月的目光就变得极为复杂。

其中有欢喜,有孩子对母亲的向往和孺幕,却也有着几分怨怼和无措。

见此,倾月轻叹口气,抬手温柔地摸了摸儿子的脑袋瓜:“抱歉,娘亲并非故意丢下你的,她…我当年生你之时,是真的死了,如今你所见到的我,也并非此界的我。”

“您什么意思?”无忧听不懂倾月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倾月也不隐瞒自己的来历,耐心地给儿子解释一通。

听完之后,无忧神色更加复杂了,他低着头,筷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自己碗里的饭,嘟嘟囔囔地问:“他……也就是你的世界里的那个我,有娘亲在,应该很幸福吧。”

他从小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从未体会过有娘亲疼爱是个什么感觉。

而且说句实话,在无忧听来,有着亲娘疼爱的他和没有娘的他,活得当真是天差地别。

难怪人家常说,有娘的孩子是块宝。

而他没有娘,所以也不过是一根人人轻贱的杂草罢了。

“你现在有我。”似乎看穿了儿子的小心思,倾月说:“今后有娘亲在,谁敢欺负你,娘亲就帮你教训回去,即便是你爹,也不准再动你分毫。”

“哼,小爷自己的仇自己报,才不用你来。”无忧傲娇地扭开头,可看那红彤彤的脸颊和掩饰不住笑意的唇角,还是能看得出来他很高兴。

倾月好笑地弯弯眉眼,也不拆穿少年的自尊心。

他们母子俩并未真的急着赶回无相仙宗。

无忧被倾月废了修为,虽说后来得了九天玄冰焰,修为又恢复到了练气五层,但要重新修炼回去,显然还需要一段时间。

倾月强势地将儿子身上的全部丹药包括灵药都给收缴了,不允许他再嗑药提升修为。

在无忧抗议前,又塞给他无数上品极品灵石。

那堆积成山,灵光璀璨得几乎能闪瞎人眼的高阶灵石成功将无忧的抗议全给堵回去了。

他立即眉开眼笑地笑纳了。

虽说有个仙尊爹,但无忧真没从他爹那儿拿到多少灵石法宝之类的钱财,他的钱一部分来自于宗门月例,一部分来自于众多长老的补贴,还有一部分是靠着他自己的聪明才智赚的。

所以无忧说有钱也确实有一点,但要说他是个富豪,那还差了很多。

不过现在,他,无忧,靠着自己的土豪亲娘,一夜暴富了!

啊哈哈哈……

隔壁传来张狂的笑声,倾月摇摇头,不知道那傻孩子又在傻笑些什么。

她带着儿子在修真界上一边游历一边往无相仙宗的方向走,一路上,倾月尽心尽力地教导无忧重新修炼。

这孩子虽说性格比另一个世界的无忧活泼娇气了些,但该修炼的还是毫不含糊。

母子二人将本可以短暂走完的路途足足走了三年之久。

这三年来,他们朝夕相处,彼此间早已培养出了深厚勤奋。

无忧性子还是有些跳脱顽皮,但是在倾月严厉又不失亲和的教导下,脱去了那层浮躁乖张的外衣,变得成熟稳重不少。

若是此时无相仙宗的那些人再见到无忧,恐怕会惊愕地揉揉眼,发现自己不认识他了。

从前桀骜任性无礼的纨绔,如今变成了清贵活泼又不失礼数的小公子。

除了这些外在的变化,无忧的修为也堪称一日千里。

短短三年的重修,不仅恢复到了原本的金丹期,还更进一大步,一举突破了元婴,成了元婴修士。

并且他的炼器术和炼丹术得到倾月指点,精进不少,如今已然双双突破到四品炼器师和三品炼丹师的程度了。

倾月发现无忧不爱练剑,可能是因着他父亲爱剑胜过爱他的缘故,所以他对于剑很是排斥,哪怕这孩子于剑修一道,有着很高的修为。

但倾月并不去强迫他。

孩子喜欢学什么,就让他学好了。

反正修士寿命漫长,也许哪天无忧想开了,想修习剑道了呢?

哪怕倾月知道这不太可能,这孩子现在已经开始向着法修的道路走了。

倾月心态很好,法修就法修,让儿子练好了炼器术和炼丹术,以后打人就砸法宝砸丹药,多爽快?

再长的旅途也有结束的时候。

当母子二人抵达无相仙宗之时,无忧突然惊觉,他是如此地不想让这条路结束。

忍不住扯住娘亲的衣袖,无忧垂下头,低声祈求道:“娘,我们不要去找爹了好不好?您带我走,我们一起离开无相仙宗,自去过我们的逍遥日子,儿子今后侍奉您膝下,让你享受天伦之乐,可好?”

他父亲太厉害,也太无情,无忧生怕母亲此去有去无回。

倾月叹口气,看出儿子的惶恐,她想抱抱孩子,可如今儿子已然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又如何能再抱他。

便转而跟从前一样,摸摸他那头毛躁的脑袋:“无忧。”

一开口,倾月才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跟他说明真相。

怎么说?

说她最近越来越预感到自己将要离开,无法继续停留于此界?

这对于这个刚刚有了娘亲疼爱,又即将失去的孩子何其残忍。

但是再残忍,倾月也不得不让儿子去面对。

“你有感觉的对吗?”

“够了,别说了,我不想听,我们回去宗门,别再跟我说话!”无忧掩耳盗铃一般地扯着倾月的衣袖,拉着她踏进无相仙宗的山门。

此界的无相仙宗可不认倾月这位宗主。

护山大阵探查到一尊强大的存在踏进宗门,立即向着宗门掌权者发出警示。

很快,天际划过数道流光,倾月仰头,发现二长老崇烨、四长老崇崎,五长老崇淳、六长老崇冰、七长老崇佟,还在宗门内并且没有闭死关的长老们全都来了个齐全。

大长老、三长老和最小的八长老,跟宗主崇华缺席。

“阁下乃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无相仙宗!”崇烨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倾月母子,肃声喝道。

他旁边的崇淳看见倾月旁边的无忧,顿时一惊,难道对方挟持了无忧想要来威胁他们?

“这位……前辈。”心下焦急的崇淳上前一步,对着倾月恭敬行礼。

对方修为比她高很多,恐怕是大乘期大能,她不能没有礼数。

“不知可是我无相仙宗无意间得罪过前辈,以至于您要挟持我们宗主之子前来无相仙宗讨个公道?”

“你以为本尊挟持了无忧?”倾月闻言,颇感好笑,但也不免对崇淳多出几分好感。

至少此人是想要维护无忧的。

她一手扣住儿子的手腕,带着他御空而起,母子二人飞到了比诸位长老更高一点的高度,傲然地俯视回去:“叫崇华出来,我是来找他算账的,与你们无关。”

“放肆!我宗主之名讳,岂容何等随意叫嚣!”最崇拜崇华的崇冰怒了。

她娇喝一声,亮出自己的本命法宝流风扇,锋利的扇沿直指倾月脖颈。

倾月眸色微冷。

若说无相仙宗她最讨厌谁,无疑就是一直给她找茬的崇冰了。

此人极度崇拜与爱慕崇华,对杀了崇华的倾月可以说是厌恶之际,每天不给她找不痛快,就自己不痛快。

倾月一开始还能忍她,后来见她居然丧心病狂到想勾着她的宝贝儿子学坏,当即恨得将人直接打杀了事。

反正她连宗主都杀了,再杀个长老又能如何。

放眼整个修真界,没人能打得过她,她若真想干什么坏事,也没人能阻拦得了。

从此界的无忧控制,倾月也知晓,其他长老其实对他都不错,也不是没有想过尽心教导他。

偏偏无忧却被崇冰这坏女人给故意养坏了。

可以说,无忧最后会变成那副模样,跟崇冰脱不了关系。

新仇旧恨一叠加,倾月干脆懒得跟对方废话。

焚天剑出窍,直接给了对方一个对穿,在顺便将人给化成冰雕,送她归西。

没想到倾月居然上来就杀人,其他长老皆是一惊,神色顿时就变了。

连着无忧都吓了一跳,忍不住唤道:“娘!”

娘哟,动手前也不先通知一声,给他一个做心理准备的时间,吓得他现在小心肝扑通乱跳。

又害怕又欢喜的,还有点小爽快。

本想对倾月动手的其他长老一听到无忧这一声‘娘’,全都惊愕地停下手,瞪向无忧。

“无……无忧,你叫她什么?”崇淳惊讶地问无忧。

无忧一脸无辜:“你们不知道吗?这是我娘,亲娘哦。”

最后三个字特意加注重音。

天上闹出那么大的动静,底下的弟子自然不会没有察觉。

无数弟子仰头,惊愕地看着天上出现的熟悉身影。

有个弟子忍不住揉揉眼睛,拉着旁边的同门问道:“我没看错吧?那是无忧师兄?”

“别问我,我也怀疑我眼瞎了。”

“无忧师兄……怎么变得这么帅了?”

“师兄一向都很好看好吧!”

“唉,无忧师兄回来了,咱们永无宁日的日子又得继续了。”

“我没听错吧?旁边那位看起来很厉害的前辈,居然是无忧师兄的亲娘?”

“你没听错,仔细看,无忧师兄和那位女前辈是不是长得很相似?”

“还真的耶。”

……

众弟子议论纷纷,谁也没看到,崇冰座下的最小的女弟子正苍白着小脸,眼看着自己的师尊被人轻易打杀了。

而那个人,还是无忧亲娘。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知道的、

无忧……无忧明明已经被历帆哥哥失手杀死了,怎么还会复活回来?

而且修为比之从前更加精进了。

天际的倾月已经不耐烦和无相仙宗的这群长老再耗下去了,她凝气于音,冷声开口:“崇华,你给我滚出来!”

崇华,你给我滚出来!出来!来!……

震耳发聋的一句话,穿便了整个无相仙宗,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界限,落入了那虚空中的某一处存在的耳中。

紧闭双眼的男人突然睁开猩红的眼眸,瞬间闪身出现在倾月面前。

倾月瞪着崇华,本该出口的质问在看清对方的模样之后,变成了愕然:“你怎么沦落成这副鬼德行?”

崇华充耳不闻。

他满头雪白发丝竟是与倾月如出一辙,猩红的双眼闪烁着明灭不定的暴虐情绪。

理智与情感在相互拉扯,最后皆因眼前日夜思念的,本该早已逝去的爱人而化为乌有。

“月儿……”颤抖地伸出手,想要摸摸对方的脸颊,确认真假,却被倾月厌烦地躲过。

“别碰我!”不管是哪个世界的崇华,倾月都早已对其无感。

“月儿,对不起,你是否怪我没有及时回去找你,对不起,我回归宗门后忘却前尘,也不小心忘了你,等我再回忆起一切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月儿……”

焚天剑出窍,抵在崇华心口,不许他再上前一步。

倾月神情冰冷,眼神更是犹如万丈寒冰。

“你说你对不起我?那你是怎么对待我的?又是怎么对待我的孩子的?嗯?”

“我……”崇华张口,发现自己居然百口莫辩。

他这些年曾经在爱妻死亡的痛苦中,无意忽略了对儿子的关注。

而且,儿子那张与亡妻过度相似的面容,每回见到,都只能勾起他心底的伤,本就走火入魔,受心魔影响的理智更是无法自控。

怕自己一个失控杀了自己与爱妻的儿子,崇华只能一次次地将对方驱赶离自己身边,不想险些铸成更大的错误。

“我……”额际冒出冷汗,崇华着急地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倾月依旧不想听了。

“算了,我懒得听你废话。”

她直接上手,在众人眼前表演什么是家暴!

那场面之血腥,连无忧这个亲儿子都不忍心看。

*

一年后。

无相仙宗,一处偏远,却鸟语花香的小山峰内。

倾月慵懒地坐在躺椅上,一摇一晃,听着自家儿子跟说书似地跟她说自家亲爹在外头每日上演一百零八般祈求原谅的方式。

她知道这孩子是想要他们二人和好。

可是有些恩怨,倾月不愿意告知孩子,却也心知肚明。

不可能了。

突地,预感到什么,倾月猛地睁开眼,坐直起身。

“无忧。”她严肃地呼唤儿子的名字。

无忧眉飞色舞的神情一顿,突然变成患得患失的不安:“娘。”

“娘亲该走了。”安抚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倾月吐出无情的话语。

“我不许!”无忧抓紧倾月的衣袖,神情间是难得的执拗:“你就不能,你就不能为了我而留下来吗?”

另一个自己享受了拥有母亲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期,如今自己不过是稍微拥有这短暂几年的陪伴,太不公平,也太令人不甘了。

“抱歉。”倾月起身,终究还是给了儿子一个拥抱。

“你要记住,不管是这个世界的娘亲,还是另一个世界的娘亲,我都爱你。”

眼前微光闪过,怀抱一空,再也没了那个冰冷又温柔的身影。

一滴眼泪从无忧眼角滑落,如幼兽般的悲伤呼唤响彻天地。

“娘——!”

*

回归自己原本的世界,时空的震颤感给倾月带来了些许不适。

她扶着桌案想要站起身,却身形一歪,险些摔倒。

还好斜侧里及时伸出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她的纤腰。

“月儿小心。”

听到这道声音,倾月瞬间睁开眼,推开男人的胸膛:“莫要碰我!”

闻闯神色落寞,却还是乖乖松开了手,退后一步。

他不是崇华,只是闻闯,却是弄丢了自己的小月儿的闻闯,所以如今只能默默地陪伴在对方的身边。

十年,百年,千年,万年。

等待着对方肯原谅自己的那一日。

而倾月,她甩不开与自己武力持平的闻闯,不管躲到哪里去,此人都能寻摸过来,不远不近地黏在她身边。

静羽师尊好不容易救活了闻闯,三申五令不准倾月再捅他一剑,倾月有再多的不耐,却也只能忍着。

忍到现在,她都习惯了。

习惯了将对方当成空气,习惯了无视对方。

爱跟就跟着吧,反正她不搭理对方就是了,看谁耗得过谁?

“娘,娘亲!”十五岁的少年无忧兴冲冲地提着长剑跑进来:“娘,您看,孩儿领悟剑意了!”

“不错,无忧真棒。”倾月笑着夸奖。

“嘿嘿……”无忧不好意思地傻笑两声,神情间是纯粹的幸福快乐。

闻闯立于旁边,安静地注视着这对母子,眼神温柔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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