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林副厂长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表情很烦躁。他最担心的是一起抓进来的那几个人,怕有人扛不住,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抖露出来,他在审讯室里来回走动着,他的反常举动,都被民警在另外一个房间的监控里看得一清二楚。
林副厂长耳里回荡着“那边有情况”这句话,在心里盘算着,难道真的有人招供了?这下坏了,自己的前途命运就算交待了,可自己的后台到现在还不出手营救,老这么扛着,到最后吃亏的是自己!
其实,那天林副厂长那帮家伙被抓的晚上,关进办公区的几个大喊大叫的高声女工,本来按赵筱军的指示,要把她们关足两个小时后再去审,可她们没见过这种仗势,各自怕吃大亏。关了还不到两个小时,全部招供了,把实况和盘托出。她们交待,都是林副厂长鼓动她们搞反动宣传的,林副厂长交待说,只要她们配合把这次改革创新工作搞臭、搞砸,有她们的好处,一切行动听他的指挥。这次事情成功后,让他们当车间主任,工会主席,工资又高,又不要干活。这几个没头没脑的女工,也相信了林副厂长的话,跟他走到了一块。
几个民警眼睛死死地盯着监控里的林副厂长表情,发现他额头上冒出了细细汗珠,心里防线快要被攻破,大概过了一个半小时后,负责审讯的民警说:“时间差不多,我带一个人进去,也不跟他说话,我们先跟他耗着。如果他还死扛,你们两个再过一个半小时进来,把我们两个换下来。”
就这样,他们四人分成两个小组,轮流值班审讯。这一次,林副厂长发现,审讯的民警没有说一句话,眼睛盯着自己看,没不问什么?这种审讯的变化,让他心里变得更虚、没底。
只见林副厂长的眼睛贼溜溜地不敢正视民警,心里慌作一团,心中一股闷气很想嚎叫出来,憋闷得肺都要快炸了!整个人晕虚得快坐不住。
林副厂长在心骂着,他娘的!老子出事了,也不见一个人来救,当时叫老子干这件事的时候,是怎么信誓旦旦的?是怎么承诺包办的?现在好了,一个个当起了缩头乌龟,都死到哪里去了?不想救老子,老子还顾忌你们的面子干吗?
审讯室里静得出奇,掉根缝衣针都会听得清清楚楚,林副厂长感觉快要窒息,自己心跳声音都听到了,而且心跳得频率和重量完全不一样,一会儿快一会儿慢,一会儿轻一会儿重,有好几次,心跳骤然停止了十秒以上,让他一时感觉这颗心乱了套,这颗心不属于自己了,也不是一颗心,而是一坨调皮捣蛋的腐肉!
林副厂长憋不下去了,像在水中憋了两个世纪似的,猛然站了起来,用肺被炸似的声音冲喊道:“我要见你们最大的领导!!!”
负责审讯的民警说:“这么晚了,领导已经休息,我是这里的负责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
林副厂长像泄了气的皮球,软了下来说:“那就别说了。”
负责审讯的民警说:“那好,我现在打电话叫领导过来。”
说完,走出审讯室,电话打了出去,说:“队长,林副厂长心理防线已经松开了,他要见我们最大领导,你看?”
刑侦支队队长说:“那行,我先打个电话请示一下黄副局长,看他有没有空过来,他如果没有空,我来。”
刑侦支队长把情况向黄凯杰汇报后,黄凯杰说:“能不能挖出幕后指使的人,这个人很重要,也很关键,还是我去审他吧,看看他能不能把所有的事情交待清楚,你陪我一起去。”
黄凯杰带着刑侦支队长走进审讯室,黄凯杰自我介绍说:“我是市公安局分管刑侦的黄副局长,这位是刑侦支队队长,有什么问题你放心大胆地讲出来,党的政策想必你是清楚的,就是八个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想今后有一个好的结局,还是把你知道的全部交待清楚,以减轻你的罪责。从整个事件来讲,我们也掌握了基本情况,你也是受害者,真正幕后指使者也不是你,你后面还有人。从一定意义上讲,你也属于从犯。但是,你不交待问题,就目前我们掌握的情况,没有挖出幕后指使的人之前,你就是主犯,性质不一样,懂了吗?”
林副厂长弱弱地问:“我全部承认错误的话,不会坐牢吧?”
黄凯杰说:“我发现你一点法律知识都不懂,亏你还是个副厂长,实话告诉你,你已经触犯了法律,扰乱社会主义市场秩序,破坏改革创新。不过,只要你老实把所有的经过全部向组织交待,趁目前没有造成重大损失前,我们可以向检察机关和法院替你求个情,争取宽大处理。你也只有这次机会,其他的同伙基本上都交待清楚了,你一个人抵抗是没有用的。如果再顽抗到底,吃亏的是你自己。你不要想有谁来救你,谁都救不了你,只有你自救。我估计你还在幻想着有人救你,不要白日做梦,你的案子省里都已经知道,你想想,抵抗还有意义吗?如果有人来救你,早就行动了,还会等到现在?”
林副厂长“哇”地一声,夸张地哭了起来,黄凯杰示意刑侦队长丢一根烟给林副厂长抽,其实,林副厂长平时不抽烟的,可到了这一步,见到这根烟,也不管这么多,迅速地抓来塞进嘴里,猛烈地吸了一口,马上连声咳嗽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过了一会儿,林副厂长自己停止了哭声,慢慢把事情经过讲了出来。
林副厂长说:“不久前的一个下午,有人在我下班的路上拦住我,约我到一个地方去,我不认识那个人,问他叫我去有什么事?他说,去了你就知道,好奇心驱使我迷迷糊糊地跟着他去了玛沙丽酒店,到现在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当我走进888包厢时,里面坐着两个人,一个是肖厂长,还有一个是外号叫猫仔的人,猫仔戴了副墨镜,具体长得怎么样,没有看清楚。我有听说过猫仔,但还是第一次见到他,我坐下后,肖厂长介绍我跟猫仔认识。”
林副厂长又猛烈地吸了一口烟,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咳嗽,这一次咳嗽的声音小了很多,接下来,他好像进入了一段痛苦的回忆,说:“猫仔把请我来的目的干脆利落告诉我,他说,这次改革创新工作不能让林光成搞成功,如果他成功了,你和肖厂长就没有地位,我也是受人之托来找你们的,也是来帮你们的。肖厂长已经答应配合这次行动,但他说要有一个冲锋陷阵的人,这个人,就是你。”
林副厂长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当时一下子也愣了,他们怎么会想到我,后来我知道,肖厂长发现我对王光成负责这次改革创新情绪最大,所以肖厂长建议选择我,找我做这件事把握性大。他们还承诺,只要这次行动取得成功,给我当厂长,肖厂长当书记,两个人配合这次行动,肖厂长在背后,我在前台。”
林副厂长想再吸一口烟时,发现烟已燃到烟屁股了,他把烟蒂重重地甩在地上,用脚使劲地左右扭转几下踩灭烟蒂,好像这个烟蒂跟他有深仇大恨!
刑侦队长又递了一根烟给林副厂长,他抓起烟接着抽。
林副厂长停顿了不久,大家都在等着他说,不过,只要他开**待了,等再久也没关系。
林副厂长接着说:“让我万万没想到的是,肖厂长也反对改革创新工作,表面上看起来,他非常配合这项工作,什么都答应,还向上级领导承诺支持改革创新,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到他一副奸笑的样子,当时很想吐!现在回想起来,更让我愤怒!”
林副厂长接着交待道:“肖厂长跟我说,你放心,我们的后台很硬,他一般不出面,我们就是按照他的指示要求去办,出现问题,他一定会出面协调解决。所以,你尽管去闹,把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最好让省里的领导也知道,让高层重视。这样一来,他们才会想办法解决我们厂里的问题。我们做你的坚强后盾,在后面默默地支持你的行动。”
一口气吐了这么多出来,林副厂长好像轻松了很多,从他抽烟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学会慢慢吞吐,把烟雾慢慢地从嘴里吐出来,再次停顿着,说:“我要喝水。”
刑侦队长给他倒了一杯水。
黄凯杰发现,林副厂长端起杯子喝水的手还是有点发抖,说明他还没完全恢复状态,进到这个地方来,林副厂长是第一次,如果不是这次闹事,恐怕他也没有机会进来。
林副厂长重重地吐了两口气后,接着交待道:“我都是被这个姓肖的骗了,他说出事了,会有人来救,可现在进来三天时间,还不见人的影子,他妈的,他们不管我的死活,简单就是耍流氓,自己倒择得干干净净,把我们害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