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黄臣就这样在两人面前自杀了，苑璟心里很不是滋味，印象中的黄伯是一个十分和蔼慈祥的老人，经常会做一些精致的手工艺术品送给学生，还常请贫困生们在自己的宿舍里开锅，没想到最后却落得这么一个下场。
“走，我们得送顾蓉去医院。”对于生死，易航倒看得很平淡，他走上前抱起昏迷的顾蓉，“她失血太严重了，我的血只能保她不死，再耽搁怕就算是活着，也要成植物人了。”
“可是……这里怎么办？”苑璟问。
“打个电话报警，让警察来收拾就好，反正也怀疑不到我们。”易航撇了撇眉，“再说不还有你吗？”
第一次被易航如此明显地挑逗，苑璟显得有些受宠若惊，她压了压语气，“那好，你先带顾蓉出去，我处理一下这里的痕迹。”
易航点点头，有一个巫女帮忙果然做什么都会方便得多。
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发现在黄臣的口袋里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抱着顾蓉来到黄臣的尸体旁，易航发现那是一本很破旧的书籍，直觉告诉他，这东西就是黄臣能够造出这些木偶的关键。
保险起见，易航还是带走了这本书。
从医院出来时，易航突然感觉自己有些疲了，明明一直想躲着事，却又总是有事找上门来，并且怪事还一出接一出，先是巫女，现在又是匠师。
真不知道后面还会遇到什么东西。
“易航。”
医院大门口，苑璟裹着围巾跑了出来，一把拉住易航的手。
或许是她太心急了，在看到易航那诧异的眼神时，又赶紧把手收回来。
“怎么了，你不是要陪着顾蓉等她醒来？”
“嗯，医生检查说是贫血体虚才昏迷的，我编了个借口说顾蓉是节食过度才这样，好在也没人怀疑。”苑璟通红着脸，不知道是天气冷的原因还是别的，她仿佛憋了好久，才吐出三个字。
“谢谢你。”
易航摆了摆手，一双清澈的眼睛在黑夜里格外明亮，“谢就不用了，安心上班就好了。”
苑璟嘴角微扬，又忽然欲言又止，像是有心事。
“你是不是在想等顾蓉醒来，你要如何向她解释？”易航一语道破。
苑璟先是一惊，随后镇静下来，点点头，说：“说实话我很怕，要是顾蓉醒来还记得那些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苑璟的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假如顾蓉不记得被绑之后的事还好，但要是记得，说出来一定会引起学校和警方的注意，那么他们费心隐瞒的事就白费了，并且这事一旦宣扬出去，谁会信一个宿管老头竟拥有操控木偶的能力？严重点说不定还会把跟这件事有关的人全当成疯子关起来。
“那你想怎么办？”易航没有绕弯，这件事搁他身上他也没办法，但苑璟不一样，巫族人体内流着的可是古老又神奇的血。
“我想让顾蓉失忆。”说完，苑璟又觉得自己说的不清楚，马上补充道：“不是完全失忆，就是用一点药物让她忘记自己被绑架后的事。”
看着苑璟认真的表情，易航虽觉得此事无稽，但经过几次接触，他已经不会怀疑巫女的本事了。
“你确定你能做到？而且，会留下后遗症吗？”
“不会留下后遗症，这点我还是可以保证的。”苑璟说得很肯定，“如果是之前的我可能还做不到，但借助流星雨的天象之力，应该就没问题。”
“既然你都想好了，又何必来跟我说一声呢？”易航有些不懂，但可能他也没意识到，他无意识的说话习惯，其实还挺带刺的。
苑璟一下就哑然了。
过了一会儿，被寒风吹得起寒颤的她缩了缩身子，声音里透出一股沙沙的哽咽，“其实我更怕我的能力，会让我成了周围朋友的祸害。”
清冷的马路旁，橘红色的路灯照映在苑璟瘦小的身上，让她看起来既无力又无辜。
说起来她不过是一个即将踏入社会的大学生，别的女孩在这个年纪，根本不会有这种烦恼。
换做其他男人，在看到这样一个美人儿在自己面前哭泣，早就心疼地抱着安慰了。
但易航却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和苑璟靠得近了一些。
不过他始终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条无形的安全线。
“别怕，我们都是异类。”
易航顿了半天，也只憋出那么一句话，或许这也是他语言能力里的极限了，不是说上帝给你开了门就一定要给你关扇窗吗？怪只怪易航懂得所有物种的语言，却一点都不擅长用人类的语言来与人沟通。
但对苑璟来说，这也够了。
“谢谢你。”
同一个晚上，苑璟说了第二次谢谢。
回到宠物店门口时，易航发现灯还亮着，顾小雨竟然还没走。
瞧了瞧时间，不夸张地说，天都快亮了。
“小雨？”
易航刚拉开铁门，就看到了趴在柜台上睡着的顾小雨。
听到有人进来，顾小雨先是警觉地一惊，睡眼惺忪的她在看清易航的脸后，竟然一时失措地扑到易航怀里哭了起来。
“航哥，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见顾小雨哭得如此伤心，易航真的诧异了，自己并没有离开太久，今晚怎么了？为什么所有的人都一反常态了？
一股残留在店里的陌生气息被易航察觉了出来，这种感觉不像是一般人，但也不是异能者散发出来的气息。
莫非……顾小雨遇见了什么人？
易航轻轻地拍了拍顾小雨的背，心里一软，并没有将她推开。
“怎么了，是不是店里来了什么人把你欺负着了？”易航轻声问道，虽然他表面对什么人都很冷漠，但对这个一直在背后帮助自己打理宠物店的人，他可容不得别人随意欺负。
“才没那回事呢，我像那么好欺负的人吗？”顾小雨擤了擤鼻子，说得很肯定，倒也不像在说谎。
“那这是为什么？”易航似笑非笑地指着自己胸口被眼泪浸湿的痕迹，黑色的布料已经紧紧地皱在了一起，看上去脏兮兮的。
“我想敲诈航哥你一点加班费不行啊？”顾小雨忽然打趣起来，好像之前那个哭得乱七八糟的丑丫头并不是她。
调整好情绪后，顾小雨终于认真地询问起易航的去向。
“苑璟的姐妹因为节食过度晕倒所以打电话让你去帮忙？就这样？”顾小雨显然不太接受这个说法，在她印象中，易航可不是救苦救难的人。
纠正一点，应该说不是会对“人”救苦救难的人。
“好啊，搞半天航哥喜欢主动型的，好可惜啊，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为强了，这下子月亮都爬过去了，真是后悔莫及了。”顾小雨嘟了嘟嘴，做出一副没抢到超市优惠价的样子。
易航一直没说话，但顾小雨也不觉得尴尬，一直自顾自地说着，性子很爽朗。
这也是易航最初会聘用她的理由。
店里太安静了，总是要有个人来活跃下气氛，有活力的地方才像个家。
“太晚了，等天亮再走吧。”易航想起苑璟和顾小雨换了班，今天是苑璟上一整天，难怪这丫头会拉着自己在这里聊天。
“航哥……”
顾小雨忽然叫住易航，情景竟和苑璟叫住易航时有些相似。
“怎么了？”
看着顾小雨那难以启齿的表情，易航猜得没错，她果然有心事。
“我想请假，但我不知道我要请多久……”顾小雨低下头，似乎并不想说出这个请求，“我最近有些累，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就为了这事，你就一直等着我回来给你批假？”易航冷着脸问。
“是……”顾小雨眼神里闪过一丝黯淡的光，随即又变回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咧起嘴笑起来，“我都已经买好回家的火车票了，不就是怕被判一个无故旷工的罪名么……”
顾小雨说得十分可怜，易航差点都被她绕进去了。
“搞了半天是你给我来了个先斩后奏吧？”
易航皱着眉头，两边眉毛一边高一边低，看起来十分滑稽。
见易航突然沉默不语，顾小雨以为自己越界了，正想开口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却不料易航先开口说了话。
“去吧，你也是时候放个假了。”易航轻轻叹了叹气，声音细不可闻，“辛苦你了，小雨。”
顾小雨一听易航答应了自己，脸上顿时笑开了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易航的好话，什么航哥万岁，华古市最帅的老板，好老板一生平安，给点奖金就更好了……
当然，最后一句是压着声音说的。
被兴奋得仿佛窜天猴一样的顾小雨轰炸一番后，易航已经困得眼睛发红，好在天也亮了，在将顾小雨送上出租车后，他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看到电脑桌上摆着一盒早餐饼，并且还是最干的那一种，不用想，肯定是顾小雨放的。
“已经敢明目张胆进我的房间了，真的越来越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了。”易航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撕下包装纸拿出一片饼干吃了起来。
果然还是顾小雨懂他的口味。
不过可能连易航也没预料到，这便是他此生最后一次见到“顾小雨”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