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梅开勺忍不住瞥了清瑶一眼，后者收敛了笑意，黑眸中还带着点点笑出来的泪光，咬着唇摇了摇头。
客房里原本就有些备用的沐浴用具，舒舒服服洗了个澡，途中的疲倦也一扫而空，梅开勺捏了个法诀干燥身体，从储物袋中拿出换洗衣物换上，清瑶也早整理洗浴完毕，敲响了梅开勺的房门。
“刚才有女弟子来说，现在离晚膳兴许还有一段时间，宗主打算带我们在宗门内四处逛逛。”
“来了。”
梅开勺淡淡应允了一声，推开房门，一身粉色襦裙让清瑶眼前蓦然一亮，王鲜少穿这样鲜嫩的颜色，装束也多半是宽松舒适的，头一回见这样的装扮，衬得梅开勺原本就雪白的肌肤愈发莹洁，脸蛋上也多了几分汗气蒸腾的红晕。
两人径直来了大堂，卢秀、陆谷和程度三人已在大堂喝茶等候，看来已有一段时间。
“两位小姐已经来了。”卢秀最先看见了迎面走来的梅开勺和清瑶，莞尔笑道，“我们方才正和程度兄聊了些你们路上的见闻，梅小姐才二十左右年纪，竟然已经达到了虚神境，还真是令卢某自愧不如。”
“宗主谬赞了，开勺的这一点实力，还不敢在宗主面前卖弄。”
梅开勺保持着冷淡疏离的礼貌，气氛微微有些僵硬下来，程度连忙咳嗽一声，打了个原场。
“既然人已经来齐了，我们便动身吧，卢秀说你们远来一趟，要带你们在宗门里四下参观。”
梅开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和清瑶跟在三个男人的身后，走了没多远，陆谷忽然从前面回过头来，不等梅开勺反应，就已经被拽到了程度的旁边，清瑶则是站在了卢秀和陆谷的身侧，有些不安地看了梅开勺一眼。
梅开勺看了看正使劲朝程度使眼色的陆谷，有些哭笑不得，这孩子在这时候还不忘撮合自己和程度。
程度只是微微一笑，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和梅开勺并肩走着。
“喝！”
两柄长剑重重砸在一起，摩擦出一串金属火花，交手的两人眼底都跃起兴奋的色彩，各自向后一步猛地跳开，青色衣衫被风拂动猎猎作响。
“好！”
卢秀停下脚步，面带笑意看着正在互相切磋比试的两名青宗弟子，听见宗主的声音，两人赶紧停下手中动作，朝着卢秀恭恭敬敬行礼：“宗主好。”
“不必多礼，你们练的是第五式？”卢秀缓步走上前来，伸手从其中一名弟子手里拿过长剑，“青宗剑法虽然有明确的发力姿势和武气控制，但不用拘泥死板于招式，各人的体质习惯都不同，还是要找到最合适自己的调整。”
卢秀手腕一翻，长剑在空中滑过一道炫目的白光，一旁的弟子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手中紧握的长剑便哐当一声被击落，阵阵嗡鸣传荡得虎口有些刺痛，赶忙捏了捏手腕。
“多练习，熟练之后慢慢就找到自己的方法了。”卢秀声音温和，“教你的是莫长老吧？我瞧你方才极力想模仿莫长老的起手式，这样反而会让你的发力不顺，再来试一次。”
弟子受宠若惊，颤颤接过卢秀手中的长剑，试着挥舞了一下，卢秀捏住了他的手腕，向着后斜方微微调整，又踢了踢他的脚，亲自为他调整好姿势，才笑道：“你再试试。”
“哗！”
“成了！”对面的弟子赶紧避开剑芒，惊喜地冲刚才得到卢秀指导的弟子恭贺，“多谢宗主！”
方才那个弟子才反应过来，也急急鞠躬跟着喊了一句：“多谢宗主！”
“都说了不必如此多礼，我还有事情在身，你们继续练习。”
卢秀挥别两人，转身走入程度一干人群中，面上带着些歉意：“原本是该带你们四下参观转转的，看到弟子练习姿势有些不对，就忍不住走上前指点了两句，让你们等我了。”
“这自然是无妨。”梅开勺摇摇头。
“哎！宗主他就是这个性子！也太老好人了，我之前还和他抱怨过总是这么温和可树立不起宗主的威信形象，可他偏不听，不过也是因为这样，才有团结和睦的青宗。”
陆谷在一边满脸自得地补充道。
“陆谷说的道理我明白，但每次碰见还是忍不住上前说两句。”
卢秀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倒是没有否认陆谷的话。
“但是我们毕竟是外人，就这么看见了青宗的剑法……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梅开勺犹豫着，问道。
这话让在场的几人都是微微一愣，卢秀才笑着解释：“没关系的，你们是程度的朋友，自然不会对青宗作出什么不利的事，若是连这点事都要瞒着朋友，倒有些太过见外了。”
“再者，青宗剑法分为上下两部各十二招式，这上部的十二招式，对招来的散修都有教导，下部的十二招式则是入了核心弟子才有资格练习，方才你们看见的是上部的招式，因此没什么大碍。”
“不过各个长老都有各自的招式和天赋，青宗剑法只适用于用剑，长老客卿中也不乏并不用青宗剑法的人。”
“这样。”梅开勺点点头，很快便理解了卢秀的话。
“这青宗剑法，据说还是上一任宗主某日于梦中得一仙人指点，醒来之后便立即执笔，将梦见的招式尽数画了出来，一套练下来倒也威风凛凛，从此便成了青宗十二式。”程度在一旁补充了一句，“自然，这梦中的剑法便是下部的十二招式，而上部的十二招式则是卢秀一人总结写下的。”
卢秀抬眸看了程度一眼，眸光闪过一瞬的不悦，被恰巧下意识看向卢秀的梅开勺捕捉到，极快便换回了平日温和的神色：“我毕竟还是太年轻，远远比不上前任宗主，十二招式的威力也大大不及。”
“宗主，你才二十出头年纪，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别说什么妄自菲薄的话。”陆谷有些不悦地责怪了一句，只得到了卢秀歉意地笑笑。
“前任宗主那么强，最后……又是怎么陨落的？”
一直在一边看风景的清瑶终于将注意力拉回了几人身上，突然开口问道。
“清瑶。”
察觉到气氛变得有些僵硬，梅开勺压低了声音，警告清瑶注意些分寸。
“没事，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外界大都知道。”卢秀轻咳了一声，“前任宗主外出游历，回来的时候身染怪病，请了许多郎中都束手无策。青宗内设有灵堂，每个弟子的命牌都在灵堂供奉，若是在外不幸罹难，命牌便会碎裂。前任宗主应该是在卧房内呕血暴毙的，但尸体却不见所踪。”
“尸体不见了？”
梅开勺皱起眉，目光和卢秀对视上一瞬，又很快转移开。
怪病，暴毙，尸体失踪，这不是古代常用的谋杀弑君手法么？只不过现在却是降临在前任青宗宗主身上了。
意识到自己想的问题有些危险，梅开勺立马止住了思绪，挤出几分悲怆来：“抱歉，问到这个问题触及了伤心处。”
卢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在意。
“那便是青宗的灵堂，要进去看看？”卢秀遥遥指向一旁红漆雕金的宅院，率着身后几人推门进去。
“这是……”
饶是梅开勺，也忍不住被眼前的场景震撼，无数个黑梨木雕成的架子，上面摆放着拇指大小的白玉牌匾，凑近一看，每个牌匾上都用墨写着弟子的名字，密密麻麻地放满整个屋子，看起来颇为壮观。
“呀！”
清瑶宽大的衣袖不小心带到了一块玉牌，应声落在地上，清瑶吓得瞪圆了眼，伸手去捞那块玉牌，却没来得及，结结实实砸在地上，碎裂成数块。
梅开勺的脸色登时变了。
“我我我……”
清瑶哭丧着脸，看着地上已经碎掉的命牌，卢秀走了过来，俯身从地上捡起碎块，放回桌上，脸色有些冷。
梅开勺可是记得，他方才说，如果命牌碎裂，就是弟子毙命的意思，那清瑶失手打碎命牌，岂不是……
“不必惊惶，命牌碎裂不是清小姐的过失。这白玉虽脆，但每个弟子成为核心之后都会抽取一丝命魂之力注入白玉中，即便是我全力一击也不会碎裂。”卢秀拿起那几块碎裂的玉牌，面色还是波澜不惊，“看来血宗那帮人又上门滋事了。”
“血宗这回未免也太过分了！上次般将我青宗弟子几人打成重伤送回来，还留下那样一封挑衅的文书，此次竟然直接将弟子杀死，真当我青宗无人，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陆谷向前一步，愤然道！
梅开勺愣了愣，也就是说——
这命牌碎裂不过是这弟子原本就遭遇了什么不测，恰巧被清瑶带掉，并不是她的责任。
弄清楚这件事情之后，梅开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卢秀将目光从命牌碎片上移开，对着梅开勺清瑶二人绽开一个舒缓的笑容，“想必丰盛的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还请跟我来。”
看着卢秀脸上的笑意，梅开勺却没来由地打了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