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尸？！”林鹤一下拔高了声音, “你说谁是僵尸？！！”
少年定定看他一眼，没有吭声。
林鹤感到自己被忽视, 不禁怒道：“你这个小兔崽子！怎么用这种态度对长辈的？！”
他似乎忘记自己目前也属于“小兔崽子”这一群体, 少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算了，”十愿息事宁人, “他可能弄错了吧。”
“不, ”少年却忽然道，声音无比清晰, 好似一把冷冷的剑, “我不会闻错, 你身上有股溃糜的臭味, 那是死人的味道……走开！你这个腐烂的魔鬼！”
“喂, ”这种话就算是第一个玩家也听不下去了, “她好歹是一个女孩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十愿抬手，阻止第一个玩家。
第一个玩家：“？”
“没事, ”她笑眯眯道, 半蹲下|身, 对少年说, “恩……可是我是人哦？所以你可能真的搞错了, 要不要再闻闻看？”
少年狐疑地盯着她, 十愿神色很坦然, 猫儿眼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他犹豫了下，微微向前挪动半步：“好吧……”
说时迟那时快, 十愿动作十分娴熟地从地上抓起一把灰土, 全部洒在少年脸上。
十愿：“秘技：风沙扬眼。”
少年：“！”
他慌忙退去，可铁笼空间实在过于狭小，无处可躲之下，他被十愿浇了满头的土沙。
“你……！”
“乖仔，饭可以乱吃，有些话可能不能乱说，”十愿表情柔和，声音却阴森森的，“你叫谁僵尸呢？”
“十愿，别闹了。”
一声音忽然道，带着无可奈何的语气：“他没有弄错。”
十愿一愣：“杜兰德？”
“恩，”杜兰德低低应了一句，声音低沉而柔和，像是宽慰十愿般，轻声说道，“别怕，我在这里。”
“别说傻话了，你当然在这里，”十愿说，“因为是我把你叫出来的。”
杜兰德：“……”
钢铁直女·十愿继续道：“他说的僵尸，难道是指你？”
杜兰德似乎很无语，凝噎了片刻才道：“……是的。”
吸血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确实属于僵尸的一种。
“可是你根本没有从恶魔花札中出来，他怎么分辨出你的？”十愿疑惑，“难道他的鼻子真的有那么灵敏？”
她忽然想到什么，一下翻开恶魔花札。
第五页的卡片果然变了，卡面亮起来，露出一道隐隐约约的轮廓，与面前少年重叠在一起。
他居然是这个副本的boss！
十愿微微有些吃惊，正想仔细看，一道尖锐的撕裂声忽然向她袭来，十愿下意识后退一步，少年的手扑了个空，身躯狠狠撞在铁笼上，发出一声猛烈的撞击声。
“你果然是僵尸……你是吸血鬼！”他眼中有怒火在熊熊燃烧，牙关因死死咬在一起而绷得紧紧的，“吸血鬼都该去死！”
林鹤迷惑了：“吸血鬼？”他转向十愿，“你不是玩家？！”
十愿无语：“怎么可能……”
“也是，”林鹤转念一想，“真是npc你也不可能听得懂玩家的对话，”他深深疑惑了，“可是那这孩子……”
少年碧绿的眼还勾在十愿身上，宛如一只锲而不舍的狼，咬住猎物就不松口。
十愿正觉得棘手，偏偏杜兰德还在说：“十愿，把我放出来。”
她感觉不妙：“你想做什么？”
“杀了他，”杜兰德语调轻柔，好像在谈论今日的天气似的，“这种在泥里打滚的小崽子也敢向高贵的吸血鬼叫嚣？”
“等等，”十愿望着有他没我的两人，仿佛明白了什么，“他该不会是狼人吧？”
吸血鬼与狼人，天生的宿敌。
杜兰德沉默。
他不置可否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十愿陡然激动起来：“天哪，那如果我把他攻略了……到时候吸血鬼加狼人，岂不是梦幻联动组合？”
杜兰德：“你想都别想！”
赫莱尔在一旁冷冷嘲讽：“你居然想让吸血鬼和狼人做朋友？不怕他们活撕了对方？这真是本世纪我见过最可笑的想法！”
十愿伸出手指，把手上的污渍全部涂在恶魔花札的封面上。
赫莱尔奔溃了：“啊啊啊你在干什么？！”
十愿：“呵。”
见十愿一个人站在原地嘀嘀咕咕，林鹤忍不住道：“十愿？你在做什么？”
十愿立刻收起恶魔花札：“没事。”
就在此时，随着“吱呀”一声，房间门被打开了，刺眼的光立刻侵入众人视线，有两人站在光源处，手里隐约抱着一堆盒饭样的东西。
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众人只觉肚中馋虫被勾起，情不自禁把目光投向他们，眼神炯炯，透露出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渴望。
其中一人“唰——”地开了灯，许多人遂不及防，眼睛受到刺激而反射性闭上，两人看到他们慌乱的表情，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一人还上去踢了一脚笼子：“嘿，还挺像人。”
他们穿着一身普通黑色制服，十愿猜测应该不是技术人员，更接近打杂的，果然，那两个男人嘲笑完，开始分发手中的盒子，白色的四方形小盒被粗暴塞入十愿的笼中，那人还敲了她的笼子，对十愿威胁：“给我安分点！”
语气像在训斥一条狗。
发完盒饭，他们就走了，也不知是疏忽还是什么，他们没有关灯。
门在众人面前倏然合上，见两个工作人员走了，笼子里的人纷纷动起来，打开那个鼓囊囊的盒子。看到其他人动了，十愿才谨慎勾过盒子，掀开盖子一看，里面是满满的饭菜。
十愿粗略扫了眼，发现全是肉类，一根蔬菜也没有，米饭上还撒着一些亮晶晶的膏状体，十愿闻了闻，怀疑那是一块融化的猪油。
这是一份热量极高的盒饭。
她心中疑云顿起，按照常理，如果他们是研究所的实验体，不应该提供一些营养更均衡的食物吗？一点蔬菜都摄入不了，研究所不怕他们身体出现异常？
还是说……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需求，他们才准备了这种盒饭？
“吧唧吧唧吧唧……”
在她愣神的功夫里，有人已经开吃了，十愿抬起头，发现所有npc都在疯狂地进食，腮帮子塞得几乎要爆炸，不停咀嚼的口腔像是某种无意志的机器，机械地运动着。
她的右侧传来咀嚼声，十愿错愕转过头，林鹤也在吃，他的表情有些恍惚，十愿竟看到他直接抓起那块油膏，就要送入嘴中！
“喂！”她忍不住出声。
林鹤被她一吼，手抖了抖，眼中恢复清明，看见那块举到嘴边的油膏，脸上闪过一丝讶然：“这是怎么回事？！”
十愿：“不知道，但你刚刚好像一直在以一个无意识的状态吃东西。”
两人目光落在林鹤的饭盒上，里面的东西简直像被龙卷风扫荡过，偌大的饭盒里少了一半的饭菜，底下渗出一层厚厚的透明液体——那是饭菜里的油汁。
林鹤的脸色顿时绿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怎么吃下那半盒子油，食物的残渣留在口腔中，泛起令人恶心的厚重感，可他又吐不出来，只能捂着嘴干呕。
十愿环顾一圈，发现所有的玩家都和林鹤一样，把盒饭吃的七七八八。
这很不寻常，虽然可能掺杂着新人，但第一个玩家和林鹤，十愿肯定他们都是参加过数次副本游戏的老手，怎么可能毫无防备，直接吃了研究所的食物？！
甚至吃完了，还眼巴巴地瞅着十愿一口未动的盒饭，眼神渴望，嘴巴微张，简直能流出口水似的，一个女性玩家试探道：“喂……你不吃吗？”
不吃的话，能给我吗？
十愿简直能从她充血的眼中读出这句话，她表情一凝，飞快将盒饭盖上，那无孔不入的香气被阻断了，众人的表情才稍微好一些，像是从那异常的状态中遁出，第一个玩家揉了揉肚子，疑惑道：“咦？我怎么觉得胃这么不舒服？”
他旁边的女玩家也道：“我也是，有点想吐……”
那是因为你们刚才吃了满满一盒的油！
十愿正想说话，却发现第一个玩家的状态有些不对劲，她盯着看了几秒，瞳仁忽然收缩。
“你……”
“啊啊啊啊！”旁边的女玩家尖叫起来，“你……你……！”她拼命后退，表情惊恐欲绝，“尾巴……尾巴！”
第一个玩家疑惑：“什么？”
他转头去看女玩家，如此便露出了身后，林鹤在十愿右侧发出“啊”的一声，惊惧爬上他的面孔。
——一根巨大的黑尾从第一个玩家的衣服里穿破，像个扫把似的长长拖在地上。
“糟了。”左侧的少年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第一个玩家也注意到了身体的异常，他惊愕地想转头去看，尾巴却总是先他一步撤离，导致他不停地转身，像一只滑稽绕圈的狗。
……不，他的确在变成狗。
男人的外表变了，他的身形陡然壮大了好几圈，冒出漆黑的毛发，脸部像是被拉扯过，形成犬科动物独有的唇吻，却没有那么长，尖牙破唇而出，眼睛被浑浊的黄色所覆盖，他虽然站立着，姿势却更趋于蝼屈，壮硕的肩膀艰难地抵着铁笼，像是一只被套上不合尺寸的衣服的猛兽。
——他变成了一只狼人。
所有人都被这一惊变震骇了，那个女玩家用颤巍巍的气声道：“你……你还好吗？”
不对！十愿浑身一颤。
“躲开！”她忽然大喊起来，“快跑啊！”
那女玩家又惊慌又迷惑：“什么？”
十愿喊她跑，可是为什么呢？况且她和第一个玩家被锁在笼子里，又没有钥匙，她能跑到哪里去？
脑中忽然闪过什么，那个女玩家的表情凝固了。
头顶有黑影沉沉覆盖下来，她战战抬起头，对上一双嗜血的眼。
下一刻，女玩家的视线倾斜了，整个世界颠倒过来，她的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她抬起眼，看到众人惨白惊悚的脸色。
视线再往前，一个巨大的黑影匍匐在什么东西上，正用力地撕扯着。
女玩家困惑地皱起眉，总觉得那个东西看起来很熟悉。
……那不是，她的身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