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冷笑,言之意,就是说我怠慢了锦黎,暗示我口中这个贵客在其实还不及一个“不相干的人”。
“确实是我考虑不周全了。”我淡淡地回应,给媚娘使了个眼色,她立刻将那摆放六个玉牌的托盘拿上前,“那么,这间‘绣’字房便送给馨小姐作为我的赔礼,锦公可以再选一间。”
说着,我就将刻有“绣”字的玉牌拿出递给馨小姐,然而,馨小姐并没有接,她说:“本小姐从不接受乱七八糟的东西。”
“馨小姐这就大错特错了!”我假装不解地将玉牌搁放在桌上,说:“这‘绣’字间可一点也不乱七八糟,它可是八间雅间中最整齐的一间了!”
我笑:“这间房布置得跟灵堂一样整齐呢,整间房就挂了一排排整齐的白布,没有一点多余的眼色。其实呢,我修这间房本意是给客人发泄用的,现在的男人都花心,弄得女人不管丑的美的都成了深闺怨妇或者妒妇,我怕她们想不开,抑郁寡欢,万一得不到排解,这世界岂不又多了个神经病!所以,我就指望着她们烦躁的时候来我这‘绣’字间绣两手,把心中的怨气消磨消磨,也成就几幅绝世绣,多么皆大欢喜的结局!”
其实,我只是还没想好如何布置这间雅间,就让人先在周围挂满了白布,现在看来,真得不用再装修了,就这样挺好。
“大胆!你敢说我家小姐是怨妇,妒妇!”那个叫灵儿的狗腿丫鬟又大声喊起来。
我继续笑:“我可没有这么说!明明是你在说你家小姐是怨妇,妒妇!”
“你你.”小丫头憋得满脸通红,“那你为什么独独送了我家小姐这间房?”
“因为这八间雅间中,就只有这间是专门为女客人设计的呀!莫非灵儿小姐觉得馨小姐的身份不配”我假装无辜地说道。
“你这个”
“灵儿,住嘴!”馨小姐突然开口喝住那个小丫头,她白皙娇嫩的手指滑过桌上那个玉牌,眼睑微微垂,嘴角上扯,露出一抹高傲的笑容,“好一张伶牙俐齿!不过,你记着,本小姐可是个吃不了一点亏的人。”
我还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么巧,我也是这种人!”
“哦呵呵!”媚娘突然将手绢掩在嘴角夸张地笑起来,她说:“想不到馨小姐跟我们老板这么志趣相投,冲着这份缘,不如赏脸留来参加我们的庆功宴吧?”
我淡淡地瞥了媚娘一眼,她心虚地转过脸,又接收到馨小姐冷冷的一道目光,不得不拿起手帕掩饰地擦起额头的细汗。
“晚了,表哥我们回吧?”馨小姐转向那个一直在旁边免费观看,一派慵然的锦黎说道。
“嗯?”锦黎轻轻发了个语气词,旋即勾勾唇角,“其实还挺早,表妹不如留来,瞧瞧这庆功宴?”
馨小姐嘴唇微向内抿,似在压抑什么,突然,她扬起脸庞对灵儿说:“我们走!”
美人都到楼梯了,锦黎才慢悠悠地对身后那个一直跟着他的中年男说:“尹田,送馨儿回府!”
那个中年男一闪身,很快跟了去,我瞥了眼楼,正好对上馨小姐回头那一抹目光,这个女人倒是有意思,看起来跟水烟碧差不多大小,却比水烟碧沉得住气。她给了我一个意欲不明的笑意,不是讽刺,也不是冷冷的,倒像是在提醒我,她会拭目以待。
“今晚,晓月该兑换诺言,让本公见识见识那新菜肴吧?”锦黎突然靠近,我侧头躲开他,这个男人还真是难以捉摸,平常看着那么好色,却任由美人独自离去,莫非,这个女人的身份让他有所忌惮?真没想到,色狼也会有理智的时候!
“锦公,实在”不等我把虚伪的表情用完,锦黎突然冷冷地扫了我一眼,淡淡地说:“你已经失约一次了,本公不希望有第二次。”
我蓦然住口,刚才那一瞬间,锦黎的气势真得让我心中莫名惶恐。转瞬,我就堆上灿烂的笑:“那是自然,锦公面请。”
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有多精明了,他当初的语气明明就对我能请到杜成透露着怀疑,办事的时候没见他的影,如今事成了,他倒最先跑来要赏,以后还真不能在他面前随便乱说。
幸而厨房都有现成的材料,梁师傅他们很快就熬出颜色鲜艳的麻辣油汤和混白清香的鲜汤,装进特别订制的隔层圆形平底内,放在点了酒精灯的台上,袁木他们也麻利地端上各种切成片的蔬菜和肉类。没错,酒楼这个月即将推出的新款菜肴,就是火锅。
锦黎好奇地看着眼前水汽缭绕的汤料,问:“这是什么?”
“火锅,冬天吃最适合了,吃完后浑身就想泡过热水澡一样舒服!”我指着锅内红白相隔的底料,“这个是鸳鸯锅,白的是鲜的,红的是麻辣的,如果不喜欢,还可以单要鲜的,或麻辣的锅底。”
“鸳鸯?”锦黎挑眉看向我。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一脸暧昧的表情,拿起筷,夹了一片切得薄薄的牛肉,在鲜汤底内涮了两,伸到锦黎跟前,说:“你看,就这么涮两就可以吃了,你还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蘸不同的酱汁”
话还没说完,锦黎突然低头,一口含住我手上的筷,我愣了一,将筷往回缩,却发现筷居然纹丝不动,他居然咬住了筷那头!我眯了眯眼看向他,他正满眼戏谑地看向我。
我耐着性举着筷,锦黎不一会儿就松开了,轻轻嚼动颚,低低地暧昧道:“还是晓月的好吃~”
恶心!我在心里暗骂,脸上却仍旧一副自然,就着那筷继续夹了片青菜,在麻辣锅里烫了好一会儿,看着菜叶上黏了很多红红的辣油,我才捞起来,将汤稍稍沥干,又在麻辣酱中很仔细地蘸了一遍,才笑着瞟向锦黎:“锦公,张嘴。”
锦黎好看的眉头在看到那油腻腻的红色时,微蹙,他犹豫了,问:“晓月,喜欢辣的?”
我点头,我确实偏好辣的,继续将手中的食物往他嘴前送,看锦黎微微有向后倾的趋势,我挑眉:“锦公不喜欢?”
锦黎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嘴角扬起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喜欢,怎么会不喜欢!”
说着,真得凑上前,几口就将我手中的青菜叶吞了进去,这倒让我微微吃惊,我只是想让他能老实点,没想过他真得吃进去了。
这时,锦黎突然捂着嘴咳起来,看来是被辣椒呛到了。一直阴着脸坐在对面的许青,突然递过来一个白瓷杯,我也没想那么多,直接拿了给锦黎灌进嘴里,结果锦黎咳得比先前还要猛烈,我这才闻到杯里残留的酒味,许青居然把酒楼最烈的杜松给锦黎喝了。
我说这些人今晚怎么这么老实,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一句,连我都不敢把锦黎惹恼,许青这又是较得哪门劲!
我瞟了一眼许青,许青淡淡地说:“不好意思,拿错杯了!”
接过媚娘手中的凉茶,我一边轻拍锦黎的背,一边喂他喝去,等他差不多缓过来了,我正要放茶杯,锦黎却突然揽住我的腰,将头趴在我肩头,唇似有似无地擦过我的脖颈,低低地说:“晓月,本公难受!”
刚才那么一闹,周围的人早就安静了,现在大家齐齐看向我,春桃她们几个小姑娘早面红耳赤了,但娇羞的脸上还有掩饰不住的欣喜与羡慕,看来锦黎这张好看的面皮的确有很大的杀伤力。
我很自然地推开锦黎的头站起来,看着脸色不佳的许青淡淡地说:“二掌柜,还不跟锦公陪个不是?”
许青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我偏过眼睛,我自然知道他的不服和气闷,但我这是在帮他。
锦黎坐在椅上,脸上因刚才的咳嗽而略有红色,他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许青。许青沉默了半晌,终于慢慢站起来,端起装杜松酒的酒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抬起无声地向锦黎一敬,在许红的惊呼声中一饮而尽。
许青并不是个能喝酒的人,喝完后就剧烈地咳嗽起来。锦黎却依旧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淡淡地说:“罚酒都是双罚的,许掌柜这么有诚意,不如自罚十杯。”
“哥!”眼看着许青又要拿起酒杯,许红心疼地叫了声,上前阻止,还不忘狠狠瞪我一眼。
许青推开许红,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锦公,是许某不对在先,罚酒是当然的。”说着,就是一杯。
“晓月像许某的亲妹一般,如果晓月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锦公海涵。我这个做大哥的,在此先谢过了!”
仰头,又是一杯,周围的伙计都大气不敢出一个,似乎一出口就会引爆暗藏的炸弹,这还是哪门的庆功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