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夫人见沈追星话里话外颇有咄咄逼人之势,冷笑一声说道:“你这两个要求都说的好没道理。我当然知道这个孩子的亲生母亲是谁,也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但我已经告诉过你,现在不是时候!”
“……你向我打听乌青青的下落,京师的锦衣卫镇江的捕快衙役都已经将镇江翻了一个底朝天,依然一无所获,如果此刻我知道她的下落,岂不是成了那个连环杀人犯李景芳的同谋?”
沈追星上前一步,双眼直视李夫人,一道寒光从他眼中射出,仿佛要将她看通看透。
李夫人毫不畏惧的回敬过去,只见她的双眼中闪现奇异的光芒,好似乌云翻腾的天空中偶尔闪现的电光。
沈追星转过身去从求不得背上取出一个包裹,抓在自己手中:“前几天,我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乌青青失踪一案上,每天所想的事情都是尽快的将她找回来,因为每多过一天多过一个时辰,她就可能多一分危险,多一份回不来的可能性。”
“然而我越是努力寻找,越是想尽办法,却越没有收获。正当我沮丧到极点的时候,我突然想起前些日子季潭宗泐大师曾经对我说过的一句话:当你竭尽全力,在这个层面上都不能解决问题时,你要做的事情就是换一个层面。可能在那个层面上,你现在的问题就不是问题。”
“如果我先将寻找乌青青的这个问题放到一边,集中精力去寻找求不得的母亲,有没有可能会有意外收获?或者我集中力量去找出真正的凶手,通过凶手或许能够找到乌青青的下落!”
“凶手李景芳不是已经死了吗?”李夫人愕然道。
“凶手一定有两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一个将乌黛黛引开,另一个出现在乌家,杀死吴守白并劫走了乌青青。”
“现在两个凶手已经死掉一个,你是想寻找另外一个漏网的凶手吗?这倒是个好主意。”李夫人点头赞许道。
“的确是有两个凶手,但目前都在逃,李锦芳虽然不是个好人,本人也作恶多端,这一次的凶手却不是他,在这个案件中,李景芳也是一个受害者。”
“这怎么可能?李景芳死在当场!”
“李景芳确实是死在当场,他是被人从身后一剑刺死的,但是伤口的尺寸不对。”
“没有人注意到一个细节,乌黛黛的剑是一把特制的剑,又细又长,是道家大师席应真专门为她量身定制打造的一把剑。凶手肯定没有想到这一点,李锦芳是被一把正常尺寸的宝剑,从背后刺死。”
说到这里,沈追星指了指,墙上挂着一把宝剑:“类似于这种尺寸的宝剑。”
“但是据乌黛黛说,她当时确实刺了那个凶手一剑,而且那人身材矮胖,和李景芳极为相似。”一旁的求不得忍不住插嘴说道,沈追星肯定事先并没有告诉他这些,因而扑朔迷离的案情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沈追星笑道:“亏你还在佛门呆了十年,佛经曰,眼耳鼻舌身意,一切所感知的皆为幻象。”
“试想一下,一个处心积虑之人,此人身材瘦小,如何装扮成一个身材矮胖之人?无需改变身高,只需在衣袍类穿上一层厚厚之物即可,顺便还可以在里面背负一两只血袋,一旦被剑刺中,就会造成流血受伤的假象。”
“那么你说的这个人极有可能是一个少年。”李夫人人淡淡的说道。
“有可能,但更有可能是一个女子。”
李夫人哂笑道:“说了半天还都是可能,完全没有真凭实据。”
“既然案件发展到这里,又陷入一个死胡同,我想不妨将思路回到整个案件的最初和最后。”
“这个案件最少会有两个凶手,因为发生了奸杀,其中一个一定是男性。现在将所有的受害人合在一起,找出他们的共同点,无论是先前已经死去的三位女子,还是乌家的主人乌守白,或者是已经失踪的乌青青,这些人的共同点就是乌家,所以查找这个案件的凶手方向是一定是乌家有关的男性。”
“再从案件结束方面来看,发生后的最大受益人就是最大嫌疑人。”
“我将这两方面结合到一处,一个人的名字自然就浮出水面——连城璧。”
“到现在为止,你还只是推测呀!”
“的确如此,不过有了这样的推测,便有了调查的方向。我去了一趟连城璧的老家,是在镇江城外的一个农村,他家尚有一位寡居的瞎了眼睛的老母亲。”
“阿妈,我让你收好的东西还在吗?”
沈追星简单的一句话,让在屋里面的所有人汗毛倒竖。
他说话的声音语调、节奏、速度和连城壁一模一样。
如果你闭上眼睛听的话,连城璧就在你身边。
看着李夫人和求不得惊奇的眼神,沈追星笑了:“大无相功,就是这么神奇,当你练到一定层次时,你只要脑中重复的想着某一个人的声音,你在说话时就会发出和他一模一样的声音,连语调节奏甚至习惯都一模一样。”
“用这种方法去哄骗一个瞎了眼睛的老母亲是极不道德的事情,但是想想到现在还生死不知的乌青青,我强迫自己去这么做。”
“你用这么卑劣的手段究竟找到了什么?”李夫人鄙夷的说道。
“我找到了这个。”沈追星打开包袱,拿出了一条玉带。
“这条玉带被收拾到一个最安全的地方。对于连城璧来说,这应该是一个最值得珍惜的物件。然而这个玉带的尺寸和前面三个被勒死的女子留下的痕迹一模一样。对于这个大家不要有疑问,我已经找了京师锦衣卫的仵作做了验证。”
“我用连城璧的声音和身份进入他家,又以连城璧好友的身份和他瞎了眼睛的母亲聊天,大概了解了一切。也就是说,当时我一个人以两种声音化身成为两人。”
“连城璧本是一个私生子,父亲不知道是谁,母亲含辛茹苦的将他领大。”
“出于对文学书法天然的热爱,少年的连城璧投身到乌守白门下学习。”
“连城璧,聪明好学,又长得英俊潇洒,乌守白三个女弟子以及乌青青都钟情于他。”
“连城璧对其他三个女孩不屑一顾,但唯独对乌青青情有独钟。”
“当时两人相爱甚深,乌青青曾经送给连城璧一条玉带,以表相恋之情。他们两人这一段恋情显然瞒不过,作为师傅和父亲的乌守白,乌守白点头赞许,夸朕,他们两人是一对金童玉女。”
说到这里的时候,沈追星特别地停下来解释一下:“金童玉女这个词我曾经听乌黛黛说过一次,当时我的脑中就回想起庙宇中看到过的金童玉女的形状,玉女那特别的手印一下子出现在我的眼前,前面三个那被奸杀女子做成的形状就是摆成了这个手印。”
“于是我知道了,连城璧这个恶魔连续杀人的动机,他本人和乌青青两人相爱有加,但突然有一天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乌青青被贼人劫持,危险的时刻被亡命天涯的蓝月所救。”
“像乌青青这种投身书道艺术的人和普通人是大不一样的,她一下子就被蓝月那种独特的气质所吸引。”
“如果蓝月能够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留下来,和乌青青正常相处,或许她不会这样狂热。然而当时蓝月处在逃亡之中,如流星般一闪即逝,但这反而加强了乌青青对他美好的想象,以至于从此对连城璧再也提不起兴趣。”
“遭受情感打击的连城璧,失意彷徨。就在这时,她偶然遇到了另外一个女人。或者说,是一个有权有势又同病相怜的夫人。”
“在那个夫人的建议下,连城璧去了京师,由于受到夫人的特别关照,不但可以位列刑部布头之位,甚至还拜在了铁捕司马剑东的门下。”
听到这里李夫人冷笑道:“你说的这些,还是你自己的推理吧。”
“不,这一点你说错了,连城璧是一个非常孝顺的儿子,他每一次回家,都会把自己遭受的所有的一切,自己所有的感受,一点一滴的告诉母亲,只有这样,他才能远离那些痛苦。他的母亲很宽容,静静的听他叙说,却从来不责备。”
“两个凶手,现在你已经确定连城璧是其中之一,那么另外一个人是谁呢?”
“严格的讲起来,另外一个人不能称之为凶手,前面的几桩奸杀案和她无关,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乌守白也不是死在他手。但是,整件事情都是由她策划。她唯一杀的人就是李景芳!”
听到这里,李夫人的脸色变得铁青,但却并不反驳。
“我想我是可以理解这一切的,这样一个大宅子,在别人眼中可能是一个天堂,但是如果有李景芳这样的人在这里作威作福,对有些人来说这里就是地狱。”
“连城璧的事情说完了,现在应该说另外的事情。”沈追星从打开的包裹中取出另外的东西来,拿在手中给李夫人看。
“李夫人你还认得这些吗?”
李夫人只看了一眼沈追星手中的物品,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一时间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