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物无声,这是跟曹盼学的,而曹盼用于天下,周不疑却是用于曹操之身。
次年,曹操进封魏王,大封诸子。
这一年,曹盼二十一岁,曹操六十一岁。
乌桓动乱,因曹盼早有防备,秦无带兵斩杀乌桓骑兵五千,堆以京观,而震于乌桓。
而匈奴人员急速增长,曹操提起此事思及欲将匈奴分为五部,分居并州,每部各置帅一人。对此,曹盼提议曹操结合匈奴习俗而制以法度,并州始终是他们的地方,让匈奴人入住,他们也得守他们的法,
也就是说,从入并州开始,他们就是大汉的人。
曹操听闻一顿道:“若如此,只怕他们未必愿意迁入并州,你当知我欲将他们迁于并州是为何意。”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想要让匈奴为我们所用,仅仅是一个匈奴又怎么够。北方各族想入中原者多不胜数,只引一个匈奴,反倒会落人口实,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他们都来。中原连年征战,人口调零,阿爹不是愁兵马不够吗?有了他们,何愁无人。”曹盼的话一出口,大气磅礴,饶得曹操听着亦为之而震惊。
拿眼看向曹盼,已经愈见成熟的曹盼脱去了所有的稚气,目光灼灼,宛如黑夜中最耀眼的那颗星宸。一身朝服立于朝前,纵为百官所环绕,也能叫人一眼就注意到她,看过了,便再也挪不开眼。
“你是何打算?”曹操想出了将匈奴分五部的主意,当然道出了他认为较好的安排,不过听起来曹盼似乎有更好的主意。
曹盼道:“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就让他们都成为我们的百姓便是了。凡入并州居住者,供以居所,所开荒地皆归其所有,免赋三年。”
“尚书令如此厚待异族,是不是太过了?”曹盼的话音刚落,立刻有人表示反对。
“过?欲取之而必先予之。”曹盼狭长的眼眸一扫过去,有人却已经明白了其中之意。
曹操为何分匈奴五部而令其迁入并州而居,其根本是为了分化日益壮大的匈奴,令其不能成为北部之患。
而曹盼的主意更直接,不仅是匈奴,甚至其他各部异族皆一般对待。
目的是要吸取北方各部族的人化为他们所用。
他们只看到了曹盼提出的好处,怎么就不想想,一但这些人于并州落户,成为他们的子民,这于他们又是多少的好处?
“臣附议。”荀攸已经出列表示同意曹盼的主意。
余下之人如钟繇等人睿智之者,皆纷纷附议。
一眼看过去,朝中半数以上的臣子皆已经同意了曹盼的主意。这也算是曹盼这些年为尚书令的成果,曹盼为人做事,极其公正,六部受其管辖,她从不因人的出身,姓氏而对人区别对待。
在她的六部之下,有能者而用之,无能而舍之,从不拖沓。哪怕原先对曹盼有意见的人,在曹盼的如此表现之下,也着实是说不出攻击之类的话来。
故而,曹盼这尚书令的位子那是坐得稳稳当当的了。
“不日我要出征,此事交给你办。”曹操这般吩咐了曹盼,曹盼有心想劝曹操打消出征的念头,曹操已经扬手阻止了曹盼欲出口之言,“孤便不胜,孙权去年于合肥大败,这一次,孤还会败归?”
以逸待劳,又怎么可能会不胜。然而这些话曹操是听不进去的。
“孤出征,朝中诸事都交给你,引各部落户之事,你瞧着该如何办便就如何办。”竟是全然的信任曹盼会把此事办好。
曹盼只能与曹操作一揖道:“诺。”
“退朝吧。”该说的事都说完了,曹操起身便让人都退了去,所有人都恭敬地相送。
曹盼看着曹操离去的背影,似乎曹操的背影又苍老了许多。
她站在那里看着曹操的背影许久没有动,一旁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还是荀攸走近地问道:“尚书令?”
这一唤叫曹盼回过了神来,“军师。”
荀攸道:“尚书令在想什么?”
“军师不知我在想什么?”曹盼不答而反应,荀攸也是没办法再装傻,轻轻地一叹,透着几分抑气。
“此次南征,大王想让臣一道去。”荀攸提了一句,这事曹操也曾经与曹盼提过,曹盼道:“我倒是不希望军师去。”
荀攸一顿,没想到曹盼是这样的想法,显得诧异地看向曹盼,“为何?”
“我看军师的眉宇多是倦意,而且军师不比阿爹时常练武,身体康健,如今南下甚是炎热,我担心军师的身体受不住。”曹盼一番话说来皆是挂心荀攸的身体。
荀攸摆手道:“无妨,无妨。”
“如今阿爹身边得力的人颇多,若是可以,我还是希望军师能留在邺城,毕竟安顿异族之事,我还想跟军师好好商讨。”曹盼这边以公事说着,“比起南征来,安顿各族之事不是更重要吗?”
后方定,前面才能无忧,这一点荀攸倒是明白着。
“安顿异族,尚书令具体是何章程?”荀攸听着觉得曹盼的主意不错,若是再仔细地斟酌安排,倒是可以永绝后患。
曹盼浅浅一笑,“明日我将一应章程都给军师送去瞧瞧。”
荀攸听着连连点头,表示对于此事的期待。一眼看到周不疑他们几个在那儿候着曹盼,荀攸道:“元直、无知、子长、无名四人,皆是人中龙凤,实不可多得之人才。”
这样的夸赞是对他们四人的肯定,曹盼闻之笑意加深了,“我做诸事,多有劳他们。”
荀攸瞧着曹盼眉眼清明,一如当年。其实这么多年下来,荀攸也同为遗憾这样一个心志坚韧,怀有仁慈,而且心怀天下的人,竟然生作了女儿身,若是为男儿,必能平定这天下。
“荀大人。”周不疑四人见了荀攸皆与之见礼,荀攸收回了对曹盼的婉惜,与他们点了点头。
“虽共事多年,与你们无甚多往来,改日寻个机会到我府上一聚如何??”荀攸也与他们摆摆手,突然提出了邀请,一干人皆是受宠若惊的模样,不过还是与荀攸作了一揖,谢荀攸的邀请。
司马末有些迟疑,司马末是被司马家除名之人,纵然曹操用人不拘一格,论才而不论德,但是寻常的世族宴会是无人与会请司马末的,毕竟如今这天下,除非不可抵抗,否则世族对于被家族除名的人,并不能够容忍。
荀攸何等人也,一看司马末的神情便道:“我荀攸虽出身世族,更相信自己亲眼看到,见到的事。无名于户部任职,为人如何,荀攸心里有数。”
这般说来,也算是解了司马末的迟疑,司马末即与荀攸作一揖,“军师改日设宴,末一定到。”
荀攸一笑,回头与曹盼道:“荀家的藏书,你打算何时用?”
曹盼拿眼看荀攸,不解他怎么这个时候问起这件事。
“攸可不年轻了,叔叔留下的话,我想为叔叔做到,却又不知将来还能不能等到尚书令要用书之时。”荀攸这般地说,曹盼道:“军师说笑了,你如今身体康健,必能长命百岁。”
一番话引得荀攸一笑,“罢了,叔叔当初留了话,荀氏的藏书但凡尚书令要,不拘什么时候都可任意取之。我找个机会请了尚书令去,荀家的人都该知道此事。”曹盼明显没想到荀攸竟然还有这样的打算,微微一怔,还是与荀攸作一揖,“多谢军师费心。”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咱们商量个事,努力存个五万稿,你们想什么时候加更?
章节太多了,以后直接改成九千一章,说真的,三千一章作者渣得弄三章,作者渣还是喜欢一章搞定,省心省力,反正,你们都在一章留言,泪目!你们,有意见吗?
第317章 墨问之怒
“尚书令于荀氏的情,叔叔记得,攸也记得。不过攸年纪不小了,有些话还是应该清清楚楚地告诉族人,我看尚书令一时半会都用不上荀氏的书,所以还是防着将来尚书令用上了。”荀攸这点心思轻轻地道破,更叫曹盼心下感动。
曹盼不是用不上荀氏的藏书,而是印刷术没有研制出来,抄书什么的太费心费力了。
不经意地扫了墨问一眼,旁人未必能明白曹盼眼中之意,墨问却是分外清楚的很。
这些年曹盼让研制的东西出来得不叫曹盼满意,他又入了朝,诸多的心思免不得就没有落在了研究上,故而是墨瑶带着他的那些师弟与师侄们在负责。
因着墨瑶这个巨子不愿多帮忙,又没有墨问压着,那研究的进程进度太慢了,曹盼这心里不高兴了,当然就找墨问了。
墨问暗暗叫苦,也想着多亏了荀攸在,否则曹盼现在一准就要跟他算起账来。
“多谢军师记挂,想必也用不了多久了。”曹盼与荀攸恭敬地作一揖,表明了自己对于这件事的感激。
荀攸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与曹盼作一揖道:“攸告退了。”
或许连荀攸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面对曹盼时流露出来的恭敬,但是一旁的周不疑甚至是司马末他们都都注意到了,这可是好现象。
而荀攸一走,曹盼的眼刀子立刻甩向了墨问,墨问干巴巴地道:“虽然娘子要的印刷术一直没有进展,不过两季的稻种已经投放了,上庸郡那头也快传来好消息了吧。”
墨问这么一提,总算让曹盼的脸色好了些,墨问再道:“无论如何,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让阿瑶把娘子要的东西交上来。”
定了时间,曹盼也就不说其他了,扫了墨问一眼,“你该知道我为何而急,阿爹进魏王,他的生辰就快到了,那是我要送他的礼物。”
周不疑的目光也淡淡地扫向了墨问,那隐晦之意墨问比谁都清楚。
曹盼要结果,周不疑也要结果,那都是为了他们共同的目的而必须为之的事,墨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还请尚书令准我一个月的假期。”
墨问觉得事到如今了,他必须的要扛起所有的事,墨瑶,他这几年忙着朝事,一天不拍老实墨瑶,他就一天不安份是吧,行,这一次,他非出狠招不可。
曹盼道:“你在工部任职,请什么假?”
这话一出,墨问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曹盼道:“好好的去把东西给我做出来,一个月,如果一个月我见不到成果,我就把你们墨家的人全都赶出去,我的耐心已经被墨瑶他们耗尽了。”
墨家啊,那是熟制机关盾甲之人,印刷术是有多难,原理曹盼都已经跟他们说清楚了,可是这都已经将近两年了,竟然一无进展,这还是墨家的人吗?曹盼也不想问墨瑶究竟在其中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她只问结果,也只要结果。
“我的耐心是有限的无知。墨家的其他弟子在来上庸郡之前我就与你说过,我不希望有第二个墨瑶,而你也说过,绝不会有第二个墨瑶,然而结果让我很是失望。”曹盼说的都是由衷之言。
“你原先研究的粮种之事已经进程得几乎完美了,他们一接手结果如何,两年,又是一个两年才把你用两年就能完成过半的东西研制出来。墨家的弟子如此的无能?”曹盼语言中的不满表露无疑,显然这两年她一直都在隐忍。
“我将作坊交给你管,你交给了墨瑶我许了你,那都是有前提的,倘若你一开始告诉我,墨家不能为我所为,我也并非非他们不可?”曹盼并非没有脾气的人,她一般不发脾气只是因为这世上能叫她动怒的太少了,少得让曹盼根本无意去计较。
可是显然墨家弟子的所作所为让曹盼的忍功告破,“我自问从不曾亏待过墨家的弟子,他们从上庸郡迁入邺城,一应吃穿用度,我比以礼相待,但是他们是如何回报我的?无知,你扪心自问,他们对得起我?”
曹盼犀利地直问,墨问无可反驳,羞愧与曹盼道:“是我墨家弟子对不住娘子,也是我推荐无方。”
好好的一群人,怎么都变成了那样,墨问想着再见之时,那一个个希翼的目光,轻轻一叹,“问会处理此事,绝不会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倘若他们不愿意为娘子所用,那就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好!如果可以,一个月的时间,为我调、教出几个得力的人来。”曹盼本无意让人偷学墨家的东西,可是技术这种东西都是口口相传的,有些东西就是要找专业的人来弄。
墨问也知道曹盼为何如此提议,不过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罢了。也罢,选了两个得力的人教出来,也正好分担他的辛苦。
“诺。”墨问一直都是一个识时务的人,否则也不会只居于周不疑之下,可惜有墨瑶一干拖后腿的师兄弟,不然他也不至于此。
被曹盼下了最后的通牒,散去之后,墨问立刻就去了作坊。
因这作坊的东西关系重大,曹盼回了邺城之后也把一干的东西还有人都迁入了邺城,作坊就设在邺城的城外,有曹盼的部曲把守,此处甚是机密,知之者甚少。
墨问进去的时候,就看到墨瑶坐在门前,拿着一根木头在那里头削着,他的其他师兄弟们,也是一个个都在做着自己的事,雕那木簪,或是做着鸟兽鱼虫之类。
倒是非他们墨家弟子的人都在忙活的拼着什么东西,墨问只一眼就看到他们是在做曹盼安排的事。
墨问额头上的青筋止不住地直跳,对于他进来,看到的墨瑶唤了一声师兄,却也动都没动,至于其他的师兄弟只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言,但是其他人听到了动静回过头恭敬地作一揖,“墨大人。”
“来人。”墨问看到这样的局面,再也止不住地下令,门外的部曲一听墨问的声音立刻走了进来,“墨大人。”
“把他,他们,全都给我扔出去。”墨问指了墨瑶还有他那些的师兄弟下令。
内容是让人震惊的,但是曹盼吩咐过,这作坊之事是墨问全权处置,他们在这里除了负责保卫作坊里的人,就是听墨问的命令,墨问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做什么。
故而部曲一挥手,外头的人都走了进来,两个人架了一个人就要把他们架出去。
有人反应过来了大声叫唤,“师兄,你这是何意?”
“何意?把你们都扔出去,作坊里不养废物。”墨问眉眼间尽是冷意地吐字。
墨瑶像是一个明白了过来,冲着墨问道:“是不是曹盼,是不是曹盼的之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墨问对于问出这个问题的墨瑶第一次表露出了不喜,墨瑶也是第一次看到墨问看着他的眼神流露出的厌恶,怔怔地看向墨问。
“你们是不是忘了为何能过上这吃饱穿暖,安宁和乐的日子?”墨着呢一眼扫过他的同门们,语气不善的问。
墨瑶道:“曹盼是要挟恩而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