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奇觉得夏梦一定是漫画看多了。
夏梦告诉他,自己获得了一种诅咒人的能力,只要她想要谁死,谁就可以死。
楚天奇当然是不肯信的:“你以为你是夜神月啊,那你现在诅咒□□死可以么?我贼讨厌他老在电视上蹦跶。”
夏梦看智障一样看着他:“笨,得是身边的人。再说,我哪能因为你讨厌谁就诅咒人家呢。”
“那就潘美西吧,她现在不是天天追着你屁股后面骂么?”楚天奇又说道。
——自从夏梦与潘美西的“友谊”破裂之后,潘美西当真一直也没闲着,就跟粉转黑了似的天天在班里发疯,除了学习,骂夏梦就是她唯一的追求。
潘美西无限接近于一个泼妇,骂人的话极其难听,说污言秽语可能都算美化了。为此,全班同学都不胜其扰,唯有夏梦,装聋作哑,拿她当空气。
可她越是拿潘美西当空气,后者就越歇斯底里,执着地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中间米璁甚至跑来找夏梦劝和:“夏梦,你就给美西道个歉吧,你这样,班里的同学也会讨厌你的。”
夏梦却凉薄且讥讽地笑道:“你好像有点那个什么大病。”
于是米璁也和她绝交了。
相比于情绪暴躁爱发疯的潘美西,得罪好脾气的夏梦显然并不会有什么恶劣的后果。米璁的选择,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无比正确。
楚天奇是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的,男生中也会有讨厌的装逼男,但大部分时间面子上的和平也是要维持的。
他其实内心很佩服夏梦这样不拖泥带水的性格。
“你快,你诅咒一下潘美西试试。”楚天奇不肯放弃地挑衅她。
夏梦有时候觉得楚天奇真的很晚熟很幼稚,不耐烦道:“可我并不想让潘美西死。”
“哇,你不要装大度好不好?你就大方承认你恨她不就好了。”
“潘美西并不让我觉得难受。”她看着荧幕上的女鬼露出原型来,出了一会儿神又说道,“其实很奇怪,我感觉,她对我来说,什么也不是,可能她其实也很早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才这么恨我。或许,本来我们两个也压根做不成朋友的,只是高一不小心认识了而已。楚天奇,你以后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你最后真正会在乎的人很有限,大部分人,你连恨她都提不起劲来。”
“那你为什么恨王玉波?”不喜欢她用这种大姐姐的口吻和自己说话,楚天奇语气也尖锐了一点,“总不会是因为穆云书吧!”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明明和夏梦好端端地在一起看电影,提那个男人做什么……
夏梦清澈的目光转了回来,冷笑道,“哪怕我喜欢穆云书,那也只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而不是全部,明白么?我需要因为一个男人去恨谁么?我难道没有自己的意志么?哎,和你对话,真的好累啊。”她淡淡道,“我喜欢看聂小倩,但我可不是聂小倩。就像你喜欢看钢铁侠,但你并不是钢铁侠一样。”
楚天奇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摸不到法门的猴子,上蹿下跳花样百出地讨好,却总被夏梦嫌弃。他都没有嘲笑她编造出那样一个奇怪的诅咒来,她却说自己说话很累人。
简直是岂有此理!!!
夏梦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啊!
这时,夏梦又转向他,阴恻恻地笑道:“难道我告诉你,是我把王玉波推下去的,你会觉得比较好接受?”
他一呆,忍不住“咕嘟”咽了一下口水。
他觉得这样的夏梦比电视里的女鬼还吓人!
这时,毛慧芳端着水果走了出来,张罗道:“行了,别看那些吓人玩意儿了!来吃水果!”
夜晚,当楚天奇入睡时,他已经忘记了夏梦那恐怖的样子,只记得她笑眼弯弯,还有那荔枝的香味儿……
心头的那一点儿埋怨顷刻烟消云散,他想好了,他要和夏梦上同一所大学,她确实古怪,但他可以学,他明白追求女孩子是要付出努力的,就像雄孔雀斗舞,雄天堂鸟唱歌,公牛顶角……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摸透夏梦的脾气。
他们终归还是可以在一起的。
送走了楚天奇之后,夏梦心情很好。
楚天奇根本就是大人的壳里装着一个小屁孩,她说王玉波是她杀的,楚天奇虽然不信,但是却又明显被吓得不轻。
真蠢。
她躺在床上,忍不住发笑。
同时,她又觉得楚天奇有点可爱。
太过完美的男人就像是一个壳子,哪哪都好看,但是虚无缥缈,你感觉自己和他之间好像永远隔了一层戳不破的塑料膜,情绪会漂浮在不真实的宇宙里。而楚天奇,固然蠢头蠢头毛病多多,蠢话更是有一箩筐,但是他的憨直与接地气又让人觉得与他之间的距离很近,让你感觉触摸到了一个真实的、活生生的人。
不必在他面前伪装,可以很轻松地活着。
但夏梦随即又想,楚天奇这个憨货好像有点真实得过分了。
她禁不住又想到了穆云书……
她仍旧喜欢穆云书那样的男孩,完美且真实,又像是可以远远观望的偶像,又像是可以在身边共度余生的伴侣。
他现在怎么样了?
思绪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日夜晚,她的发丝贴在汗津津的手臂上,还有他喝水时滚动的喉结……
在幻想中,睡意袭来。
夏梦又进入了梦境中的甬道。
依旧是昏暗且没有尽头的隧道,但这次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她看到有一个人在前面走着,而她,就好像不能控制身体似的在后面跟着。她看不清楚那个人,只觉得那个人身量很小……
好像是个穿着黑色衣服的小孩……
你是谁啊?
你就是我要等的人么?
她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
走着走着,一辆黑色的小巴士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而那个指引她的小孩已经不知道去哪了。
夏梦一怔,她从来不知道,自己梦里的甬道还能多出来新的东西!
身上突然发起冷来,她试着哈出一口气来,却并没有白气。
可是她依然感觉到刺骨的寒冷,想要先上车躲避一会儿……
夏梦走过巴士的窗户时看到,车里居然还坐着一位乘客……
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恐惧涌上她的心头……
小巴士车里的一切都很陈旧,空间亦有些局促,座位上积着厚厚的土,更没有司机,也不知道在这里停了多久……
当她的脚不受控制地迈上车,向最后一排走去时,她经过了那个乘客身边,却不敢看他的脸……
但她看到,他穿着与她一样的校服!
她战栗着坐下,心里自己的声音在疯狂地喊着:“快跑!快跑!!不要呆在这里!!!”,可是她的身体却一动也动不了,好像变成了石头。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腻的腥味儿,是从坐在她前面的那个乘客身上传来的,他的头发上有液体悬在发梢,在车外的微光下泛着红光。
这时,那人慢慢转过头看向了她……
可是他又根本无法“看”她,因为那张脸已经血肉模糊了!眼珠子挂在他的腮边,微微动着。
——王玉波!
她立刻意识到了,这是王玉波!
也就是眨眼之间,周遭的一切土崩瓦解又重新构建,变成了一个富丽堂皇的客厅,她和王玉波则分坐在餐桌的两边。
他的脸已经变得完好无损了。
王玉波面无表情地拿起身边的牛奶倒在杯子里,又从校服里拿出一包粉末来,抖落在牛奶里。
你想干什么?夏梦想要说话,却又说不出话来。
下一秒,王玉波已经把牛奶递给了他的后妈。那位年轻的后妈躺在床上,看到一向对自己冷眼的继子这般殷勤,没有一点怀疑地喝下了。
转瞬间,夏梦又跟着王玉波来到了医院,他的后妈惨白着脸对着王玉波的父亲哭嚎:“我已经为了你流掉两个孩子了,现在又因为你的儿子,我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了!你们父子还是人么?!”
王玉波被他的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可他还是冷笑着挑衅自己的后妈:“你活该,你这种下等女人,生下来孩子也是贱种。”
“住口!你是没被打够么?!”王玉波的父亲冷冷地呵斥他。
夏梦费劲想要看清楚王玉波父亲的脸,却只看到一片模糊。
病床上的女人惨笑道:“呵呵,我是贱种,那你呢?像条狗一样祈求你父亲注意你,可是你知道么?他讨厌你,他讨厌你的母亲,而你又是个废物。你以为你妈真的是车祸死的么?你忘了你爸是干什么的?车辆改装,哈哈哈哈哈哈,王玉波,你亲妈就是被你爹杀死的,你这个贱种还给他做狗呢!你知道你爹还有两个私生子么?他现在就捉摸着怎么把你弄死,好全部继承你妈的财产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啊!”
夏梦惊讶地看到,王玉波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他看向父亲,颤声问道:“是真的么?”
“她说的,都是真的么?”
下一秒,夏梦已经站在了教学楼的天台边!
她的手腕被王玉波死死攥着,而他却并不看她。他的目光放空,对着手机问道:“爸,今天家长会,你会来么?我有话想问你。”
王玉波哽咽地小声说道:“妈是你杀的么”,“你想要我死么”,“你……到底有没有拿我当做过是你的儿子”……
夏梦惊慌失措地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开。
可是她听到自己说话了:“你看,事实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王玉波,你父亲早就想让你死了。可惜了,你妈妈看着你这样,可真是死不瞑目啊。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这么努力地让你知道真相,就是不想让你活得像个傻子。要我说,你不如去找你妈妈赎罪吧!”
于是,她听到王玉波轻声道,“好,那我去找我妈了。”
手臂被猛地拉扯,夏梦惊呼一声也跟着他一起摔了下去!——在可怕的失重里,她又回到了巴士车的座位上!而王玉波血肉模糊的脸,仍旧在她面前!
他胸腔里早已没有了热气,只有血腥的味道漫在鼻端。
她惊恐地盯着他,目光所及,只有碎裂的骨碴和脑浆……
“夏梦,下一个,你想要谁死呢……”
王玉波破碎成空洞的脑袋里传出来这样一句。
他转回了身子,缩在座位上一动不动了。
与此同时,车上又走上来了一个人——一个浑身漆黑的小孩!
恐惧的感觉更加强烈了,夏梦不管不顾地一挣扎,已经在冷汗淋漓中感受到了身下的枕头与床铺。
身体已经僵硬了,意识也停留在那个可怕的梦境中似乎有点醒不过来……但她到底松了口气,睁开了眼——
那个浑身漆黑的小孩正蹲在她的胸口上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