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宵从半山云邸过来,手里提着莫清鹤要的一些文件和家里的佣人特意熬的补汤。
温云杰赶紧过去,将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并跟随后进来的程青襄打招呼:“程小姐,别站着啊,赶紧坐赶紧坐。”
程青襄有点不好意思,变得拘谨,笑了笑后默默地站在莫寒宵身后。
莫寒宵这才走到莫清鹤的床前:“爷爷,感觉如何了?”
“哎……”莫清鹤叹了口气,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我老了,已然是不中用了,恐怕没几天时间好活了。”
听到这话,莫寒宵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虽然他也怀疑过莫清鹤是装病,但是他老人家毕竟这么大岁数了,经过那么一摔,也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莫清鹤仔细观察着莫寒宵的神色,见他抬眸要看自己,赶紧将目光移开,虚弱地撑着身体就要坐起来。
莫寒宵将他扶了起来,并在老人家身后垫了两个枕头。
莫清鹤看着程青襄:“襄儿也来了?你奶奶还好吗?”
程青襄赶紧上前答:“莫爷爷,谢谢您关心,我奶奶他们都还好。就是莫爷爷现在躺在医院里,他们觉得内疚又抱歉,都不好意思过来看望您。”
莫清鹤眸中精光一闪,连连摆手:“上次的事是我们莫家的不是,我摔倒住院也跟你们程家五官,你回去跟你奶奶说,等我能下床了,一定亲自登门道歉。”
程青襄动了动唇,想要拒绝,顿了顿后局促地道:“我一定转告我奶奶。”
莫清鹤便也不再说话了,也不叫程青襄落座。
程青襄站了会儿,只觉得尴尬:“那莫爷爷,我就不耽误你和宵哥哥说话了,先回家了。我改天再来看您。”
“好好好,路上小心。”莫清鹤看着莫寒宵,“小宵,你送送襄儿!”
莫寒宵下意识地想要拒绝,但想到程莫两家经此一闹、关系本就摇摇欲坠不宜再生波折,加上他也有些话要单独跟程青襄说,便默认了,率先离开病房。
程青襄又跟莫清鹤道别后,忍住心底的小雀跃,也快步出了病房。
她在走廊转角处追上了身高腿长的莫寒宵:“宵哥哥。”
莫寒宵继续向前走,目光落在远处:“程青襄,订婚的事情别想了,我不会同意的。”
“……你说了不算,莫爷爷说了才算。”程青襄梗着脖子,嗓音微颤。
莫寒宵转过身,看着程青襄的脸缓缓勾唇,低低地笑出声:“程青襄,你真是一如既往地幼稚天真。”
程青襄捏拳:“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从小到大都不喜欢我。可是我看你也没有多喜欢那个虞玑。那天在别墅里,她都狼狈成那样了,我也没见你为她出头。为什么?那说明你想要保护她维护她那点情意,跟得罪我们程家、忤逆你爷爷的分量比起来,根本无足轻重!宵哥哥,你在当时就已经权衡……”
“你错了,程青襄。”莫寒宵凤眸幽深、凉意漫漫,“在那种情况下,我若是维护她,你奶奶你母亲只会被激怒、继而做出让虞玑更难堪的事、说出让虞玑更难堪的话,我爷爷也只会越加的愤怒。”
“……”听到这话,程青襄的脸顿时青白交错,再也说不出话来。
莫寒宵执意打压程青襄,于是将话说得更加直白:“我在乎我爷爷的健康和安危确实不错,可你们程家……不好意思,在我眼里不值一提。”
“……莫寒宵,你说话别太过分了!是,我们程家现在是不如你们莫家,可你就不怕我们程家联合你的大伯莫嵘,照样能给你好看么?”
“呵。”莫寒宵抬手捏了捏眉心,“那样最好,省得我再找理由劝我爷爷他老人家。”
说完,莫寒宵转身离开,头也不回。
程青襄将一口银牙咬了又咬,最后提起脚,狠狠地踹了一脚旁边的椅子。
……
莫寒宵离开医院后,去了一趟虞玑的学校。自从上次虞玑从别墅离开,莫寒宵再也联系不到她。她换了手机号码,微信将他拉黑,甚至辞去了在程岩琛手底下的工作。
莫寒宵将车停在虞玑的宿舍楼下,在驾驶室里枯坐着抽了四根烟。
直到叶翎桐红着脸上来轻叩他的车窗,莫寒宵才懒洋洋地偏头去看。
叶翎桐不敢直视莫寒宵的眼睛,只轻声问:“莫先生,你是来找玑玑的么?”
莫寒宵默认了。
叶翎桐犹豫了下:“可是玑玑已经几天没来学校了,估计是又犯了什么错,被她妈妈关在家里教育呢。”
莫寒宵不置可否,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
叶翎桐站着不走,想了想又找了句话说:“莫先生,估计后面这几天玑玑也不会来了,你在这儿等着也是白等。要不这样吧,你要是找她有事,可以告诉我,我替你转达?”
有事吗?
有什么可以转达给她的?
好像都没有。
莫寒宵偏头看着叶翎桐:“不用了,你忙你的。”
叶翎桐有点失落,但默了默后还是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叶翎桐离开后,莫寒宵在原地枯坐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启动车子离开。
……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莫寒宵一边跟程家为婚约的事情周旋,一边总是试图单独见虞玑一面。但其实又并不希望真正的见面。尚且有口头婚约在身,他知道虞玑那姑娘怕是再也不愿见他。
但他的试图并不刻意,只是偶尔累了,他便将车开到虞玑的宿舍楼下,点燃一根烟,看着路过的一个个女学生,散漫又仔细地辨认那一张张脸,捕捉那一道又一道的身影。
他去过很多次,但从未在那些路过的女学生中看到过虞玑。
他渐渐明白,无非是虞玑的刻意躲避,否则那么多次,也总该偶遇一次才对。
而虞玑也确实是在躲着他:她其实在宿舍楼下看到过好几次莫寒宵的车子,但每每远远看见,她便躲开了。
到后来,莫寒宵每次来,只要他的车停在楼下,女生宿舍楼里就总会起一阵骚动,虞玑想不知道都不行。
在女生们眼里,莫寒宵成了神秘而又专情的美好传说。
但是这位传说主人,每次来都只是在车里坐着、抽烟抑或闭目养神,从不下车。
这种日子,持续了大半年,直到莫寒宵的爷爷病重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