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敬也并未毫发无伤,一边眼角淤青着,一条手臂垂放着。
卫东有经验,看过去知道他手臂受了伤,走上前要检查一下,谁料还未碰到那人就被狠厉地一把甩开,生硬冰冷地一句:“我没事!”那副模样,活像是赌气闹别扭的小男孩。
见他眼神依然死死盯着那边的一女二男,卫东无奈,只得配合:“子敬,你手臂怎么了?在流血!”语调焦虑,很是逼真。
几步之隔的正对面,莫潇云动作果然一滞,可也只是愣了愣,继续给蒋夏处理伤势。
陈朝功看不过去,怕某人一怒之下会把警局都砸了,到时候饶他是陈四少也不好处理,忙走过去低声问:“小云儿,到底出什么事了?这大半夜的闹到警局来……小云儿,我四哥也受伤了,你好歹看看他啊!砦”
莫潇云头都不抬,语调同样冷硬:“他自找的,活该!”
“呃——”这到底是怎么了?谁能给解释一下鳏?
蒋夏一向光明磊落,觉得事情真相得主动坦诚,沉了沉心绪开口说:“潇云,今晚这事是我先动的手。我见你下午心情不好班都没上,晚上又故意买醉,肯定是被他欺负了。所以见到他来我就忍不住动手了!”
竟是这样?
莫潇云吃了一惊,那岂不是冤枉了背后那家伙?
可是,他下手那么狠,蒋夏一条腿到现在动都不敢动,很可能骨折了,这罪名也不轻!
“我本来就被他欺负了,你帮我出气是对的!”也不知是不是故意说给那人听,这句话语气很重。
一直阴森森沉默的某人似乎是被这句话击中,本就紧绷冰冷的身躯顿时越发阴寒,蓦地嗤笑出声:“莫潇云,你搞清楚你是谁的女人!”
身后那话传来,瞬间点燃了莫潇云郁积的怒火,愤愤地转身朝着那人,掷地有声地说:“我现在单身!谁的女人都不是!陈子敬,你搞了这么多恶劣卑鄙的事情还不够吗?你是不是非得逼我带着莫莫再躲起来才行?!”
终于肯正眼看他了,可是嘴里却说出这样的话来。陈子敬只觉得如坠冰窖一般,浑身透心凉,嘴角冷硬的笑都像是凝着寒霜:“带着女儿躲起来?你能躲到哪里去?嗯?”
他慢慢起身,一步一步危险地朝着昂头挺胸的小女人走去,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蒋夏见状,不顾受伤的腿行动不便,一冲地站起身又挡在了莫潇云前面:“陈四少难不成还想对女人动手?!”
两人隔着莫潇云愤怒对视,大有再来一架的冲动,完全不顾现在是在什么地方。
值班警察见状不妙,赶紧走近呵斥:“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警局!你们不要太嚣张!”
话音落下,陈子敬阴寒冷鸷的眼神瞪过去,那小民警吓得一缩,再不敢出声。
陈子敬不耐烦似的,伸手去摸烟盒,却发现兜里空空的,想必是那会儿打架弄丢了。
“东子,律师呢?怎么现在还没来?”他转而没好气地质问卫东,不想再呆在这个地方。
而另一边,警察同志显然是接到了蒋家的来电,走过来提醒蒋夏可以离开了。
莫潇云想也没想,跟官格一人一边扶着蒋夏起身,准备去医院一趟。
大家一看莫潇云要走,而且是跟两个男人走,眉眼一凛顿时绷紧了神经,下意识地拦上去。
陈朝功已经不敢去看堂哥的脸色了,低声劝阻:“嫂子,你这样……让四哥很没面子——”
莫潇云冷着脸,绷着脊背,理直气壮地说:“他们俩是我的好朋友,这几年若是没有他们的帮助,我跟莫莫的日子不知要过成什么样。那人找来了不但没有感谢我两位朋友,还把他们霸道地赶出门,今天又把人打伤。六少,你觉得这个时候我应该照顾谁?”
陈朝功被问住,语塞,一脸僵硬地愣着。
易青阻拦的动作也变得没意思了。
如果事情真像小云儿说得那般,四哥的做法确实有些过分了。
不过,想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被两个大男人照顾着,这事放在哪个强势男人名下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何况他们四哥,出了名的占有欲极强。
这事,不好处理,他们也不便插手了。
见面前挡着的人让了道,莫潇云扶着蒋夏:“我们走吧,去医院。”
与他们几步之隔的男人,此时面色冷漠的只剩一层冒着寒气的冰霜:“我想,我们该谈谈女儿抚养权的问题。”
话未落下,卫东一惊,面色极其惊悚,“子敬!”
显然,做为旁观者,他们都懂得这个问题绝对是他们之间的忌讳,一旦提及,两人关系会越发冰封无法化解。
可陈子敬此时已失去了理智,只想着这个女人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悔改还一意孤行故意激怒他,他哪里还能考虑其它,只想着用尽办法也要将她留下来!
果然,莫潇云僵住,慢慢回头,那
双丹凤眼不可思议地盯着身后面色寒凝嘴角冷笑的男人,忽而就笑了。
“你要是不怕斗个你死我活,你就尽管跟我抢孩子!”咬牙切齿地,她留下这句话,再也无法跟这人同处一个空间,搀着蒋夏义无反顾地走了。
身后,高大冷峻不可一世的男人,身形晃了晃,在卫东等人的惊呼声中,昂扬身躯向后倒去。
出了警局,三人站在路边等出租车时,蒋夏感觉到身边女人紧绷的身体和沉重的气息,心里暗暗一声叹。
“女金刚,我没事,有官格陪着就行了,你还是回去看看他吧。”
莫潇云冷着脸面无表情,话说的狠绝:“不回去,他的死活都跟我无关。”
官格看她一眼,想说什么,又觉得她的表情太可怕了,竟不敢开口。
出租车很快来了,三人坐进去,直奔医院。
蒋夏进了急诊室,莫潇云跟官格等在走廊里。
此时脱离了陈子敬的气息,莫潇云渐渐平静下来,才觉得今晚的事太过蹊跷。
虽然蒋夏解释了是他先动手的,但以她对蒋夏的了解,他并不是这种冲动爱打架的性子,肯定是陈子敬说了什么或做了什么惹恼了他。
“官格,他们到底是怎么打起来的?”来来回回踱步都想不明白这问题,莫潇云转身直接问坐在一边的大男孩。
官格抬头,一脸迷茫,“我也不知道。我喝多了,在沙发上睡着了,等我醒来时他们已经打起来了,我怎么拦都拦不住,就去叫你了。”
“陈子敬什么时候来的你也不知道?”
继续迷茫的神情,“……不知道。”
哎——
这事闹的。
“女金刚,你要么问问莫莫她爸?”
“算了,事情已经这样,不管了。”那人现在都要跟他抢孩子了,她恨都恨死了,还问他什么?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觉得不可能是蒋夏的错!
陈子敬年纪轻轻,但那颗心脏早已经千疮百孔,卫东一再叮嘱他好好静养不要劳累,也不要情绪激动,可他失眠症无药可医又脾气冷硬,常常弄得发病,吓坏他们兄弟几个。
好在,卫东是医生,总是考虑的周全一些,跟陈子敬在一起时身上总带着急救药。
律师过来处理好相关事情之后,陈子敬也已经服了药从心悸中恢复过来,不待卫东等人跟警察同志客气完毕,他便起身迈着长腿凌厉地走出警局。
卫东他们开了车来,陈子敬钻进后座便发号施令,报了莫潇云的住址。
那会儿事发突然,小丫头还在睡着,莫潇云无奈之下只得麻烦房东太太上来帮忙照看一下。而现在那孩子的妈只顾着野男人了,他这个当爸爸不过去怎么行?
可卫东何其了解他,闻言忍不住怒了,难得语气凝重,“子敬,不是我说你,追女人不是你这种方式!何况小云儿不是一般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懦弱女子!她吃软不吃硬,你要是真抱走了孩子,你这辈子都别想取得她的原谅!”
陈子敬这会儿已经钻进了牛角尖里,满脑子都是那个女人搀扶着野男人离开的画面,哪里还能听劝。
陈朝功无奈地叹息,只好转移话题:“四哥,那会儿你不是回房睡下了吗?怎么又去嫂子那儿了?跟人打架又是怎么回事?”
陈子敬俊脸冰冷,五官凝肃的模样像是雕塑,闻言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拒绝回答。
他怎么能说,他回房后翻来覆去睡不着,失眠症前所未有的严重,一闭上眼全是那女人的影子,一颦一笑都刻在脑海。无奈之下只得服软,想去有那个小女人气息的地方睡一觉,于是偷偷潜进去。
谁料一进屋就看到客厅沙发上横着一个男人,而卧室里,还有一个男人,而且那个男人正想亲吻床上的女人!
醉酒,还跟两个男人一起醉酒!当时他就怒了!
她不知道那两个家伙都对她心怀不轨吗?!
一想起这些,心脏又不可遏制地泛起疼痛,继而像是恶性循环一般,脾气愈发阴霾。
他也受伤了!他还是个心脏病人!随时可能犯病就要他命!可是那个女人竟对他视若无睹,她一点点都不关心!
叫她去陪野男人,那好,他带走孩子,让她以后心无旁骛毫无牵挂地好好去陪野男人!
回到莫潇云的住处,还未踏进房间便听到小丫头稚嫩伤心的哭声。男人冷峻寒凉的眉眼一挑,俊脸随即多了几分焦虑,开了门进屋,急步走到卧室里去。
房东太太正抱着小丫头,一脸无可奈何的情绪,颠啊簸啊哄啊,可不管怎样都无济于事,焦头烂额。
陈子敬进去,一把抱了小丫头过来,见她在空调房里都闹得满头大汗,一脸泪水和鼻涕都要分不清,哭得那般投入,顿时心疼地皱眉,“宝贝,不哭了,不哭了,爸爸来了——”
房东太太被吓
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松了一口气道:“陈先生你可来了。莫莫一觉醒来就哭着找妈妈,我怎么哄都哄不住,想给莫小姐打电话,谁料手机在客厅里响着,这才知道莫小姐手机也没带——哎,你这回来了就好,小丫头哭得可怜极了。”
陈子敬无暇去理会房东太太的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哄着女儿。可是小孩子半夜哭闹最是难哄,除了妈妈恐怕谁哄都没用,可怜他一条手臂也受了伤,这般抱着两岁多的小女孩,时间久了多少有些力不从心。
卫东、易青和陈朝功也都跟着过来了。进了屋看到客厅里一片狼藉,就像暴风雨过境似的,几人都皱了皱眉,踮着脚淌过客厅到了卧室。
小丫头连爸爸都不要,更不可能要这几个陌生叔叔,陈子敬那么硬脾气的人,对待自己女儿却耐心十足,无论她怎么哭怎么闹,他都一脸温柔地轻哄。
最后,眼见小丫头嗓子都哭哑了,卫东终于开口:“子敬,带孩子去找小云儿吧,你们大人之间再怎么闹腾,也不能让孩子跟着遭罪。”
那时,小丫头已经哭得精疲力尽了,却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要妈妈,要妈妈,嗓音都变了调,很是让人担心,陈子敬不得不妥协,哄着孩子说去找妈妈。
忍着胳膊的疼痛,他坚持自己抱着女儿,一行人重又出门。
凌晨三四点钟,车子平稳地行驶在马路上,陈子敬一下一下轻拍着怀里的小女孩儿,后来也不知是车子微微颠簸摇晃具有催眠作用,还是小丫头哭累了睡过去,总之闹腾了半宿的小莫莫总算是彻底安静下来。
只是,睡梦中她依然在一抽一抽的,抽的那向来冷硬的男人心疼地缩成一团,小心呵护着让她趴在胸前睡得安然。
“东子,回酒店。”寂静无声的车厢里,陈子敬低声提醒。
卫东微愕,“不找小云儿了?”
男人冷哼,“我要让她主动来找我!”
蒋夏的左腿需要上夹板固定,还要打三天的消炎针。
没想到晚上请他们过来吃顿饭,最后弄成这样子,莫潇云愧疚得都不知说什么好。
等在一边看着护士把消炎针吊上,她习惯性准备摸手机看看时间,这才发现出门时太匆忙,手机忘记带了。
小丫头一个人在家,虽然有房东太太帮忙照看着,可不是亲人总归不放心。她看了看吊瓶,恐怕至少得一个小时才能结束,心里不免焦虑。
蒋夏自然明白她的心思,主动开口道:“女金刚,你快回去吧,莫莫一人在家,万一醒来看到你不在,肯定会害怕的。”
官格也劝:“是啊,大壮这里有我守着,没事的。这都下半夜了,你也回去睡会儿吧。”
睡不睡倒无关紧要。经过这样轰动混乱的一夜,她哪里还有心思睡觉,只是担心女儿是真的。
“那大壮,我先回去了,你打完针就回家好好休息,这几天也别吃泡面了,没营养,我尽量给你们做饭。”匆匆交代了一下,莫潇云不得不提前离开医院。
火急火燎地回到家,她鞋都没换直接进了卧室,却一下子懵了!
房间没人!
床上没有小丫头,屋里也没有房东太太!
她一惊,转身奔出门,也不管现在是几点会不会吵着人,连忙去找房东太太。
房东太太刚睡下不久,被她吵醒后惺忪地来开门,“莫小姐,是你?怎么了?”
“房东太太,莫莫呢?!”莫潇云吓得脸色惨白,一把抓住对方的胳膊,瞪着眼急声问道。
房东太太却一副很奇怪的模样,“陈先生在照顾小莫莫啊,怎么,他们不在家?”
陈先生……
心里重重一落,莫潇云险些站不稳,只觉得愤怒犹如滔滔怒火倾泻而下!
那家伙来过,他把女儿带走了!
在警局里,他说要谈谈女儿的抚养权问题,她冷笑置之,根本不理睬,也觉得那人还没有混蛋恶劣到这样的境地!
原来,是她太善良了,把人心想得太美好了!
陈子敬那个混蛋,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房东太太盯着她,见她面色煞白眉目狰狞,整个人形容不出的恐怖神色,皱了皱眉,小心翼翼地问:“莫小姐,出什么事了啊?”
她哪里有空闲解释,回过神来一阵风似的转身就跑。
直奔酒店。
她只知道陈子敬这一个落脚点,只能去酒店里碰碰运气。
一路上,莫潇云唯有紧紧咬着牙才能压抑住咆哮出声的冲动,她太大意了!怎么也没想到陈子敬会趁着她陪大壮去医院的空档,跑回去带走了孩子!
孩子就是她的命根子,他竟做得出来,他真要逼死她才甘心吗?!
手机又忘了带,她无法联系那人,到了酒店冲进去,直奔陈子敬住过的豪华商务套房。
咚咚咚地敲门,用力的似乎要
把房门都砸出一个洞来,可是敲到手指都麻木红肿了,那门依然没打开,倒是引来了酒店客房部的经理。
“小姐,请问您找谁?”经理走上前客气的问。
莫潇云转头厉声问:“住在这里的人呢?”
“您是指陈先生?”
“嗯。”
“陈先生一行人已经以一小时前退房离开了。”经理依然端着笑容问道,而后打量着莫潇云,“请问您是莫小姐吗?”
莫潇云眼神一愣,“……我是。”
经理立刻换了副表情,愈发礼貌地传话:“陈先生退房时交代说,如果有一个莫小姐来找他,请我们帮助转告,说他带着女儿回去了。”
带着女儿回去了……带着女儿回去了——
清晨雾霭渐散,阳光穿透云层送来新一天的光明,莫潇云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酒店旋转门,立在广场前抬头,望着火红的朝霞,冷笑不已。
一夜未眠,可是她不觉得疲累,满心满肺地只有愤怒和痛恨!
陈子敬,可真厉害啊!一声不吭把孩子带走了,逼着她找回去!
原地站了好一会儿,久到太阳已经明艳艳地升起,照亮了她这一方天空,她才恍恍惚惚地垂下头,收了视线。
事到如今,她只能被那个混蛋牵着鼻子走。
不就是回江城吗?回!有什么好怕的!
坐车回了家,简单收拾了东西,直奔机场买了今天的航班,快登机时给席鹤轩打了电话,请假。
已经旷工了一下午,还要继续请假,席鹤轩当然意识到什么,不停地追问。
她有气无力地回答:“陈子敬带走了莫莫,我要去找莫莫。没有莫莫,我没有心思做任何事。”
---题外话---今天更新完毕。这两天出门在外,明天的更新没空写,估计明下午才能更上,提前跟大家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