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兵符。
南溪几十万将领的兵符。
穆如酒愣怔地看了一眼那兵符,又缓缓地将目光从那虎符转移到了祁君羡的脸上。
她歪了歪头,眼中满是茫然与错愕。
祁君羡勾唇笑笑:“聘礼。”
穆如酒只是看着祁君羡,好像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祁君羡看着眼前的少女,继续解释道:“穆如酒,你想做任何事情我都不会阻止你,我只是担心如果有时候我不在你身边,你遇到危险我会来不及去救你。”
“虎符在你手上,南溪上下但凡是见到虎符的军队,不管身在何处,都会听候你的调遣。”
“穆如酒,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你带着这个,我会安心很多。”
穆如酒的睫毛似乎颤了颤,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那虎符穆如酒自然认得。
——昔年,谢琛让她将兵符上缴,美其名曰一国之后不需要这些东西。
穆如酒也是后来才知道的,自从她缴了虎符,谢琛便将她的穆家军派出去镇守边疆,去打压各处势力,导致穆家军流落在外,死伤惨重。
因为谢琛知道,穆家军甚至不会听从持虎符者的调度,只会听从穆如酒这个人的安排。
这样的军队对于谢琛来说,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所以谢琛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将穆如酒精心培养出来的死守国门,保家卫国的穆家军调遣出去,绝大多数都战死荒野,就连尸身都没有留下。
为数不多余下的穆家军都是一些年事已高的,就像是吴阿翁那般的老人,守在了南溪边境,再没回来过。
谢琛很忌惮她手握重兵。
而现在,同为天子的祁君羡却将那被收缴的兵符再次放在了她的面前。
“穆如酒,这是聘礼,护你周全。”
祁君羡说得轻巧,就好像他给她的只不过是什么不打眼的物什,不是能调动三军的虎符!
祁君羡见穆如酒不动,也知道她的担心。
他对穆如酒笑着:“穆如酒,这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我现在还给你,只不过是物归原主,借花献佛而已。”
说到这里,祁君羡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他看向她,眸光清冽又认真:“穆如酒,我知道你的担忧。”
“但是穆如酒,我与谢琛不一样。”
“他会为了巩固帝位放弃一切,但是穆如酒,对我而言,皇位不重要。”
或许在没有遇到穆如酒之前,祁君羡不会因为任何人动摇皇位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但是她来了,他就有了比皇位更想要追求的东西。
“穆如酒,在你之前,我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好皇帝。”
“但是遇到你之后,我便想当个昏君了。”
做一个只沉溺于她温柔乡里的昏君。
“穆如酒,其实百姓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但是因为你想要守,我便去庇佑他们。”
祁君羡顿了顿,看着愣神的穆如酒,勾唇笑道:“所以,作为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千秋将军,你愿意帮我这样一个昏君,治理南溪吗?”
祁君羡将兵符双手递到她的面前,像是英勇又忠诚的信徒,将她奉为神明。
半晌。
穆如酒看着祁君羡,才缓缓开口:“我愿意的。”
少女的声音清越,带着几分颤抖与释然。
其实他们的牵绊,已经太深了。
某处。
“殿……公子,我们出来这么久,若是君主知道了,会生气的……”
男子低着头,低声劝告着主位上正盘着腿看向窗外的男人。
男人轻笑一声,转了转手上的茶杯。
他看着楼下并排走着的那对男女,郎才女貌,般配得很。
“逢昭。”
“属下在。”
“你说……”男人的声音低沉,听上去却温润优雅,他眯了眯眼睛,银色的眸中带着几分玩味,目光落在那笑得张扬的少女身上,“这般妙人,祁君羡怎么配呢?”
被叫做逢昭的手下听懂了男人语气中的冷意,他咽了口唾沫,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公子,这里是南溪……”
言外之意是,这里不是他们的地界,在这里惹事,总是不好的。
男人轻笑一声,意味不明。
“南溪又如何?”男人顿了顿,继续说道,“他祁君羡本就不配。”
不论是这个国家,还是这个美人,祁君羡都配不上。
江青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他跟江舟对视了一眼,江舟对他点点头,像是在跟他打气。
还是有点慌。
江青紧了紧自己手心的那个药包。
是夜。
主子跟小姐回来之后,主子便去书房批阅奏折了,穆如酒去梳洗换衣服去了。
江舟向江青使了个眼色,江青会意,去了穆如酒的住处。
敲了两下门,开门的是水墨。
水墨看到江青,便弯了弯眉眼:“江青大人,这么晚了来找小姐有什么事吗?”
江青挠了挠后脑勺,看着水墨,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我是来告诉小姐,主子今夜说要连夜批奏折,小姐可以熬些粥送过去。”
水墨点点头,回去将这件事告诉了穆如酒。
穆如酒有些疑惑地皱皱眉:“熬粥江青直接告诉膳房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转个弯来告诉我?”
水墨笑笑:“想来江青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想让小姐您送过去吧。”
穆如酒想了想,应该也是这个可能,她点点头,让膳房做了粥,准备给祁君羡送过去。
从膳房把粥送过来的是江舟,穆如酒自然是相信江舟的,所以也没多想,谢过江舟后,端着粥向书房的方向走去。
江青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虽然有些心虚,但想起江舟说的话,有什么事就往他身上推,江青也就放松了下来。
“小姐,主子在里面呢,您送进去就好了。”江青说着,替她打开门,让她进去了。
穆如酒点点头,不疑有他。
江舟回来的时候,穆如酒已经进了书房了。
看了一眼江青,江青点点头,表示没有出现什么差错。
“真的没问题吗?那药粉主子吃了会不会有事啊?”
“放心吧,我们家那边祖传的配方,绝对不会有事的!”江舟认真保证。
“那就好……”江青松了口气,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我们为何要绕个弯给主子下药啊,也可以直接给小姐下药吧?”
江舟闻言,白了江青一眼:“你傻啊,主子事后肯定会查到这件事,给主子下药,我们顶多算助人心切,要是给小姐下药让主子知道了的话……”
江舟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江青也不觉打了个寒颤。
也是,就算那药对人无害,主子知道小姐吃了,估计也会扒了他俩的皮不可……
比起主子,他们还是更害怕惹自家小姐……
……
穆如酒将熬好的粥放在了祁君羡书案边。
祁君羡抬眸,看到穆如酒时,对她笑笑,让她坐过来。
穆如酒坐在祁君羡身边,看着他批阅奏折。
“做皇帝可真是不容易。”
穆如酒啧啧感叹道。
祁君羡轻声笑笑:“所以好心的穆小姐,可以喂我喝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