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和她说说话,顾西决也是绞尽脑汁地跟着她解题的步骤一块儿学……好在经过寒假恶补之后他也不是完全不懂,就会指着她画的受力分析图合理提问:“这个力为什么是这个方向的?”
“这个?”姜鹤抬起手,将耳边的头发挽至耳后,她盯着他指的这力的辅助线。
“对,为什么这么画?”
“球a在向左滚,右方也会有摩擦力。”
“什么意思?”
“摩擦力与方向相反,运动方向。”
“哦,”顾西决听懂了,随便指了指旁边的滑轮题,“这个也一样吗?往上拉的时候滑轮会一个向下的摩擦力?”
“……”
她沉默。
“嗯?”
他侧头问她,呼吸近在咫尺地在她耳廓。从鼻腔深处发出疑惑的单音。
过了一会儿,姜鹤说:“顾西决,这是另一题。”
顾西决没反应过来哪里不对:“啊,怎么了?不都是力学题吗,一通百通?”
他其实也就随口一问,然而没想到的是对方却突然挣扎着从他怀里站了起来,然后转身一把将参考书拍进他怀里,气势汹汹地说:“顾西决,不要提问!”
顾西决被她一巴掌拍的差点吐出血来,完全懵逼地抬头望着她,结果发现她居然是皱着眉好像很烦躁的样子……
也不知道在烦躁什么,可能是烦他?
这个认识让顾西决心里猛地沉了沉,整个人的温度仿佛也在一点点地丧失,他也跟着沉下脸……突然就到了压抑到要爆发的程度。
“姜鹤,”他垂眼盯着她的手腕部分,低垂的睫毛遮去了眼中的阴郁,语气依然耐心,“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而已。”
“……”
“你最近都很少跟我说话,我知道你心情不太好,但是也不能总是这个样子,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我担心你,如果你有事,要告诉我,知道吗?”他伸手,牵过她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指尖,又捏了捏。
抬起头,发现她深褐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表情有些木然,也不知道她到底听进去了没有。
只是过了很久,她又回答:“知道了。”
顾西决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也下不去,心急火燎的,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发泄口……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眼前的人完完全全的一滩死水,砸下去都听不见一声响的那种。
憋了又憋,他只能放开她,深呼吸一口气,压抑地说:“那你先自己看书,我去洗碗。”
顾西决转身去餐厅收拾碗筷。
他能感觉到自己转身走开的同时姜鹤也跟着转身眼巴巴地盯着他离开的方向。
直到高大的少年整个人隐匿进了饭厅的昏暗光线中,姜鹤过了很久才把自己的目光收回……她腿微软地坐回地毯上,抱着膝盖。
下巴放在膝盖上,刚才还有些木然的目光闪烁了下,紧接着整个黯淡了下来……她抬起手揉了揉瞬间变红的眼睛,不太想哭。
最近她都哭得太多了,简直成了眼泪做的眼泪人。
眼睛还是逐渐变得模糊,她狠狠地揉了揉眼,与此同时听见餐厅传来脚步声……心里一慌,生怕顾西决走过来看见她在这哭,又稍微坐起来有些着急地趴在茶几上,伸手去抓放在上面的纸巾。
指尖刚碰到纸巾,忽然,她余光看见茶几上不远处放着的手机屏幕亮了下。
是顾西决的手机。
她停顿了下,原本觉得自己不该看顾西决的微信冒犯他的隐私,但是还是忍不住地伸长了脑袋去看。
手机屏幕上,一条条的信息跳了出来。
—箭术队友何建:阿决,我们都知道是你女朋友家里出了事你要陪她,最近来不了训练,但是你也要理解教练的上火啊!
—箭术队友何建:你都不知道他为你的事多着急!决赛马上就要到了,你本来排名赛和淘汰赛成绩那么好,是我们中间最有希望破纪录最快拿下国家一级运动员资格的人……结果现在,训练你整天一天天的缺席,打电话给你就说有事!
—箭术队友何建:刚才连“拿不拿那个资格对我来说不是那么重要”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这他妈都对你不重要,那到底什么对你重要啊老兄?!!!
—箭术队友何建:你明天真的来训练,不然教练要把你缺席记录上报了。
“……”姜鹤撑在茶几上的手无力地抓了抓空气,几秒后,她视线再次模糊,“吧嗒”一下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她着急忙慌地用手里的纸巾去擦屏幕,然后整个人后仰,倒回地毯上。
顾西决洗完碗出来,发现姜鹤又恢复了刚才的平静,坐在茶几上,面前摆着那本练习册,握着笔发呆。
一副有点呆又有点乖的样子。
刚才那莫名其妙的怒火来的快好像去的也很快,她听见他的脚步声,主动转过头,望着他。
在顾西决都没反应过来前,她飞快地站起来迅速向他移动,拉过他,踮起脚抱着他的脖子亲吻他的唇……
这吻和以往有所不同,往常她主动吻他,都是蜻蜓点水般带着一点敷衍和羞涩。
然而这一天她抱着他,就像是即将溺死之人抓住了救生圈,她的舌尖显得有些笨拙而突兀地在他唇上徘徊,半天不得要领……
他轻轻叹了口气,微启牙关。
她从鼻尖叹息,舌尖探入。
直到两人气息不稳地分开。
顾西决目光微沉地紧了紧揽在她腰间的手:“怎么了,嗯?”
她抱着他的手骤然收紧,又默默放松,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顾西决,我最近心情不太好……明天开始,想回家住,陪陪我爸和我弟。”
他没立刻回答。
只是目光微沉地盯着她的脸,仿佛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过了一会儿,他转头伸手一把捞过之前自己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随便划开大致看了眼,然后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你看我微信了?”
良久没得到回答,她已经有点慌,这会儿见他的一系列动作和略微有些危险的说话语气,她的脑袋都快垂到了胸口。
她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出手撒娇似的摇晃了下他的手,问:“好不好?”
他垂眼望入她的眼中,见她瞪大了眼看着自己一副等待他批准的模样……一时间,心里难受得要命,有一万个问题想要质问她。
忍了忍,最终他却什么也没有问,只能勾了勾唇角,万分艰难地冲她露出了一个安抚似的笑,指尖将她眼前垂落的碎发往后拨了下。
他闭了闭眼,沙哑着嗓音说:“好。”
立刻感觉到怀里抱着的人放松了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顾西决几乎以为他这样睁只眼闭只眼地让她蒙混过关是对的,就为她这一秒的短暂放松和心满意足。
“你先回去吧,”她对他笑了笑,停顿了下,又补充,“我没事。”
“那我回去了,你早点睡。”他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像往常一样亲昵,“明早我来接你,早餐想吃什么吗?”
“嗯,晚安。”
“……”他停顿了下,“姜鹤?”
“嗯?”她抬眼望着他。
顾西决沉默了几秒,
“你知道我们在一起的意义吧?”
“啊?”
“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你有什么困难,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姜鹤盯着他的唇瓣,不说话,只是乖乖点点头。
……
身后的大门毫不留情地“呯”的一声被关上……背对着大门,少年靠着门无声地蹲在走廊上,盯着脚下,沉默。
过了很久,等到眼睛都瞪出了重影,他微微仰起脸,迷茫地看着走廊的天花板上的一块斑驳。
…………………………实不相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觉得自己好像要被甩了。
这种危机感来的前所未有的猛烈。
第114章 分手
—顾西决,刚才做物理题时我不是故意想要冲你吼的,吓着你了吗?
……删掉。
—顾西决,对不起。
…………删掉。
—顾西决,我觉得我好像病了,我很害怕。
…………………删掉删掉。
微信输入界面上,未发送就被删掉的文字最后拼凑起来可以出版一本《歉意书:至我亲爱又无辜的男友》。
半个小时后,一字未发送成功。
姜鹤无力地丢开了手机,自暴自弃地倒在客厅地毯上,瞪着天花板,发呆。
……
听得见声音,却听不懂别人说话,像是负责听觉和理解能力之间区域传输的神经突然断掉。
说话吐字清晰,但没办法完整的组织语言,明明脑海中知道自己想要表达的句子是什么样的,说出口时,顺序又变得颠三倒四。
注意力很难集中。
失眠。
噩梦。
……
这感觉如此熟悉。
姜鹤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这不是什么难事。
高中生物书上某一页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听觉性言语中枢位于22区,位于颞上回后部,能调整自己的语言和听取 理解别人的语言,此处受损,患者能讲话,但混乱而割裂;能听到别人讲话,但不能理解讲话的意思,对别人的问话常所答非所问。
临床上称为:感觉性失语症。(*本段注释来源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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