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积羽看了一眼,便落回了地面。
村民们围上前,江族长迫切道:“仙长这次可看出问题?”
陶积羽微微颔首,江族长见状大喜,村民们也松了口气。
“还请仙长赐教。”江族长拱手道。
陶积羽转身走出祠堂,来到视野开阔之处,指了指村子外边:“此地风水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圣俱全,男贵女贤福禄自来。然而西边发源流艮方,身着紫衣伴君王。不分南北和东西,久后伤丁乏财资啊。”
江坑风水虽好,但三条水流汇聚,方向各异,正如陶积羽所说那般,久则生变。
江族长面色大骇:“仙长此言当真?”
陶积羽负手而立,云淡风轻道:“当真与否,难道江族长不清楚么?江氏煊赫一时,如今又是什么气象?一啄一饮,莫非前定。”
曾经多么辉煌,往后就会多么没落。
江族长踉跄了几步,被江景瑜扶住才稳住身形:“如此说来,此地风水于江氏助力已到极限?再无回天之术?”
村民们也都惶惶不安起来。
陶积羽沉思少许,开口:“若你们是以邪术积攒气运,那么因果报应贫道也回天乏术。但江氏到底立身周正,虽有败坏门风之人,却只是个例,于大局无碍。倒是可运作一番。”
江族长心情大起大落,转悲为喜道:“请仙长救我江氏,江氏上下永不忘恩德。”
“请仙长救江氏。”村民们也纷纷恳求道。
陶积羽不答反问:“但不知江族长有何打算?”
江族长迟疑道:“呃,若能改变风水自是最好。”
陶积羽古怪地看他一眼:“贫道区区凡人,哪来移山填水之能?”
江族长神色变换数次:“那依仙长之意,莫非要迁居方可?”
“树挪死,人挪活。”陶积羽淡淡道。
“非挪不可?”江族长咬牙道。
陶积羽道:“倒也不是非挪不可,左右不会死人。”
江族长:“……”
老头感觉膝盖好像中了一箭。
江氏已经混到这么惨的地步了吗?只要不死人就行了?
江族长险些老泪纵横。
江景瑜见爷爷伤心,一时冲动,质问之言脱口而出:“仙长莫非是易县令派来的说客?”
“这与江氏现状有何干系呢?”陶积羽道,“贫道是也好,不是也罢,总归对你们说的都是实话。言尽于此,告辞。”
“仙长留步!”江族长大急。
谁料陶积羽不为所动,直接凌空而去。
江族长神情一阵恍惚:“如今反倒进退两难了。”
迁,这不是打自己的脸么?不迁,整个宗族的命运怎么办?
“此人所言未必属实,既然爷爷不放心,不如我们重金请位高人过来再看一番。”江景瑜提议道。
江族长摆摆手:“以往并非没有高人来看过,都说此地龙盘虎踞靠山绕水,乃绝佳的风水宝地,居之必人丁兴旺富贵亨通。可如今呢?却是如陶仙长所说那般,伤丁乏财。昔日政事堂中,半数乃我江家门生!如今江氏品阶最高者不过五品郎中而已。可见他们都没有看出问题所在,这位陶仙长才是技高一筹。”
江景瑜沉默了。
其他村民也都神色凄然。
接着,就有人道:“族长,要不我们还是迁居吧,换个风水宝地,说不定就否极泰来了。”
“是啊,再这么下去,江氏真的要彻底没落成布衣百姓了。”
江坑的村民都是江氏族人,互相算计提防却又同气连枝,这种涉及整个宗族命运的大事他们自然是一条心的。
江族长心情沉重地往回走:“你们容我考虑考虑。”
陶积羽回到庄子时,凌相若和易玹也都回来了。
“如何?”凌相若问道。
陶积羽淡淡一笑:“幸不辱命,只需守株待兔即可。”
“辛苦,辛苦。”凌相若拱手道,“给道长上酒。”
“好说,好说。”陶积羽摆摆手,“对了,酒不可低于十年份的。”
凌相若:“……你说你还跟我客气个啥。”
陶积羽呵呵道:“主要是怕你跟我不客气。”
凌相若一噎:“给你,给你。”
陶积羽提溜着一小坛十年份的猴儿酒走了。
事情办成,凌相若和易玹也都松了口气。她转头对易玹道:“要不你今晚就别走了。”
易玹:“……嗯。”
这都好些日子没亲热过了,他也怪想的呢。
两人都心照不宣,到了晚上,凌相若就摸进易玹屋里去了。嗯,名义上他俩还是分房睡的。
夜很漫长,却也很短,转眼便到了第二天。
易玹今日没有回县衙去办公,因为耳报灵预言江族长今日会上门。
果不其然,在巳时左右,门房来报,江氏族长前来求见陶仙长。
江族长是在大孙子江景瑜和一众族老的陪同下一起过来的,毕竟迁居是大事,族老们不可能不出面。
凌相若让门房将他们带到养生馆去,同时亲自去请张世晨出面。因为今天轮到陶积羽去命馆坐馆了,只好让张世晨给他代个班。
江氏众人一路都在感慨庄子的“仙气”,对陶积羽也就更多了几分期待。
可当江族长看到来的不是陶积羽,而是另一名年轻道士时,不禁一愣,随即心中忍不住怀疑起陶积羽的身份——难道这真的是易玹给他做的一个扣?
但转念一想,要真是个扣,他们没必要在这种地方露馅吧?于是他耐着性子询问道:“老朽前来拜访陶仙长,不知仙长可在?”
凌相若解释道:“陶道长今日有事去县城了,这位是洛阳张家的张世晨张道长,道行不在陶道长之下。”
“竟是张家的高人!”江族长震惊道,“老朽失礼了。”
这庄子可真是藏龙卧虎啊,曲阿陶家、洛阳张家都有高人隐居在此!
“这位善信有何事要问?”张世晨开门见山道。
“仙长容我慢慢道来,昨日陶仙长为江氏族地看了一次风水……”江族长道明缘由,随后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故而老朽与几位老兄弟此番前来,便是请教如何方能改运?”
张世晨早和凌相若通过气,知晓他们是为迁居而来,此时却说如何方能改运,可见还在挣扎,便也只作不知:“原来如此,既然是陶师弟留下的摊子,那贫道便代他为你们占卜一卦吧。”
凌相若:“……”你是真不放过任何一个占陶积羽便宜的时候啊。
江氏众人一听张世晨还是陶积羽的师兄,不由得对他更信服了几分。
江族长道:“那真是有劳张仙长了。”
张世晨挥挥手,直入主题道:“江族长写个字吧。”
江族长凝重思忖少许,对江景瑜道:“景瑜,这个字就由你来写吧。”
江景瑜是他重点培养的后辈,在他看来就是江氏的希望,由江景瑜来写也算图个好兆头。
“是,爷爷。”江景瑜郑重领命。
凌相若让人呈上纸笔,江景瑜随即抬手执笔,苍劲有力地写下了一个“居”字。
写完之后,江氏众人都期待地看向张世晨,希望从他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还请张仙长慈悲,不吝告知。”江族长恳求道。
言下之意便是若有其他解决之法不要隐瞒。
张世晨盯着这个字看了一眼,摇摇头道:“居者,从尸古也,积年为古,僵而为尸,江氏族地已是行将就木,不迁何从?”
此言一出,江氏众人面色大变。
“当真无他解?”江景瑜不信邪地再次问道,眼神在他和凌相若之间徘徊数次。
张世晨如何不知其意?笑道:“无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