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您让查的这些人果然都跟当地的某个地主有关系,您过目。”暗卫将一份理清关系的名单交给了易玹。
易玹快速扫了一眼,再和卷宗上一对比,发现闽州府的这些地主大多都在搞这一套,一边大肆圈地,一边又分散田地,闷声发大财。
加上卷宗不全,这些人实际占据的田地肯定比记录的还多。
这种事其实并不少见,尤其每当发生天灾人祸,人口大量流失,那么自然就会多出无数无主之地或者主人无以维持生计不得不低价卖出的土地,这个时候一些投机者便会瞄准这些土地肆意侵占,并将流离失所的百姓也趁机占为家奴。即不仅要你的家产,还要你的人。
这还不算最丧心病狂的,易玹曾经还见过一场人为制造的灾难,导致大批百姓丧生,然后将上千顷的土地占为己有的恶性案件。这才是真正的泯灭人性。
易玹看完,吩咐道:“来人,将长史和主簿传来。”
很快,这两人便匆匆领命而来。
“见过大人,大人传唤下官有何吩咐?”二人行礼后问道。
易玹却没立即提无良地主圈地的事,而是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本官看过卷宗,如今府衙的亏空已然高达三百万两,这可有点骇人听闻了。”
二人一个激灵,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长史连忙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兽潮过后百废待兴,到处都是用银子的地方,府衙空虚下官等也是夙夜忧虑,可这该花的银子不能省啊,否则出了差错,祸及的是整个闽州府的百姓,下官等担待不起。还请大人恕罪。”
“账目本官都看了。”易玹淡淡道,“确实都是必要开销,不能省。”
二人松了口气:“大人英明。”
“但府衙如此空虚,你们之前为何不上报朝廷?”易玹又道。
“大人明鉴,下官已然向刺史府发了数封文书请求拨款,可这款项一直不曾下达,下官也无能为力啊。”长史苦涩道。
“你倒也尽力了。”易玹重拿轻放道,“但府衙亏空不能轻视,你等有何良策?”
“这……”二人俱是一脸为难。
这个年头,就是征税也没处征去啊。农民们穷得连地都没多少了,商户们也都不愿来,就城里那寥寥几家,榨干他们也榨不出这么多银子。
“若是填不上银子,怕是往后大家的俸禄都发不出来了。”易玹幽幽道。
二人还是一脸为难地看着他。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办法一下子变出这么多银子啊。
易玹看了他们一会,忽然心中一动,这两人怎么听到俸禄发不出来也不着急的样子?莫非还有其他收入,压根瞧不上这点俸银?
有点意思了。
看来这闽州府的水还有得趟啊。
易玹随即压下了这个想法,转而将那份名单抛出:“你们看看吧。”
二人狐疑地接过,看完后惊疑不定道:“这,大人这是?”
“这是这些地主大肆圈地鱼肉百姓的证据,此等恶行绝不可姑息,本官命你们即刻带上人马将他们捉拿归案,家产充公。”易玹下令道。
二人面色大变:“大人!还请大人三思。这些都是本地颇具名望的乡绅,大人此举恐动摇闽州根基,令民心不稳啊。”
“放肆!”易玹忽然动怒喝道,“这些人对百姓敲骨吸髓,若不除之才会令民心不稳,你等食君之禄,却为这些土豪劣绅说情,对得起圣人,对得起百姓吗?莫非你们也与他们有所勾结?”
二人面色一白,齐齐跪下:“大人明鉴,下官绝无此意,只是一时思虑不周,才有此忧虑。”
总而言之,就算话有不妥,那也是出于为你好的心思啊。
易玹面色稍霁:“起来吧,那就即刻执行本官的命令,若有差池,便是你们私通他们,本官便拿你们顶替他们。”
两人心神俱骇,在他们以为易玹已经足够强硬狠辣的时候,没想到易玹还能更加强硬狠辣。可又偏偏踩在他们的底线上,不至于把他们逼得狗急跳墙。
毕竟易玹此时再强硬狠辣,这火也还没烧到他们身上不是?
三百万两的亏空说放过就放过了,这一点足够麻痹他们了。
二人领命后苦着脸走出了公堂回到了自己的公廨。
“高,实在是高啊。”长史喟然一叹,“这哪里是二十出头的愣头青,分明是一只千年老狐狸。”
主簿也苦笑道:“是啊,偏偏此人行事又蛮横不讲章法,跟个愣头青似的。”
易玹的一系列举措可谓是粗暴直接,偏偏细思之下又粗中有细,令人细思极恐。你想抓他的把柄吧,好像还真挺多的,毕竟这么简单粗暴的手法肯定有遭人诟病的地方,但真去抓了,又像是指尖细沙一样,一抓一漏,最后半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抓不到。
那这就不是莽撞无脑了,而是雷厉风行高深莫测。
“此人先以圆滑世故麻痹我们,又以雷霆手段肃清风气在民间立下威望,偏偏这一系列的举措都未曾波及我们分毫,这就更令我们以为高枕无忧。谁料他私底下早已另有谋划,在我们松懈之时又施以雷霆手段令我们不得不受他驱使。一旦此事做了,你我就成了他一条船上的蚂蚱了。”长史纠结不已。
“事到如今还有别的选择么?”主簿无奈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啊,更何况我们还有三百万两亏空的把柄在他手里。此人如此精明,必然不会被你我那番话糊弄过去,私底下怕也早已查到了什么。”
长史心中一凛,神色数变,最终叹道:“你说的对,如今你我没有第二条路了。但此事不能只有你我二人来做,当初伸手的可不止你我。”
“不错。”二人商议既毕,便立即将其他人也喊了过来,把易玹的命令传达了过去。
起初他们还有些抗拒,但被长史和主簿一通威逼利诱,也只能妥协了。
毕竟谁也不比谁干净,真抖搂出去大家都没好果子吃。
跟在易玹身边伺候的易安也渐渐回过味来,原来三百万两是这么个用处。
这玩意要细查肯定得费不少工夫,至少目前易玹也没证据证明他们贪污,但不妨碍他故弄玄虚拿这事唬他们干活。
同时也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这些人心里明白易玹开始怀疑并调查他们肯定会慌,一慌肯定会做更多的动作,一动就容易露出更多的马脚。
易玹敲了易安一下:“你这么闲,就跟着暗卫们一起盯着他们,免得有人阳奉阴违。”
易安:“哦。”
就在这么个艳阳高照平平无奇的下午,闽州府却发生了一场“小地动”,十之八九的地主家都被抄了。少数没被抄的,也是因为他们平日里与人为善,遵纪守法,不曾干过吞并土地鱼肉百姓的事。
消息一出,不仅闽州府震动,整个交州都为之震惊了。
这易玹也太大胆了,就这么公然把地方豪强的家给抄了?
要知道这些人可不仅仅是有钱而已,还有私人部曲啊。少则数百,多则上千,那是好对付的么?
事实也确实如此,这场抄家行动遭到了不小的抵抗。可易玹手底下的暗卫和凌相若带来的红领巾都不是吃素的,遇到抵抗不从的就放他们,立即就将人都拿下了。
还有试图给地主们放水的,也都被暗中盯着他们的暗卫拿下了。
易玹看着被押着回来的中正,微微诧异:“本官也没想到你会是第一个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