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个古怪的项目…”
何一峰沉吟了少许,才说出来自己的感觉,“从里到外,怎么看都是对我们有百利无一害的事情,这才让我们感到不安。”
“唉,他要是知道我们为何不安,恐怕会无言以对。”
中粮的董事长赵六排与总裁于九皮对视了一眼,都挺同情荣克的,做慈善做到让人害怕,这也真是个神人。
于九皮猜测道:“他是不是打算用大量农产品的涌入,冲垮我们的农产品市场,让我们的农民破产,威胁我国的国民经济与社……”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无闻,因为他发觉一圈人都在看上帝一样看着他。
“…我们有十四亿人口。”
何一峰一副无奈的表情,“27亿美元的工程造价,一人还不到两美元。十八个月,每人吃两美元的老母鸡,还撑不死我们。老母鸡不够,才是问题。”
赵六排的嘴角有点抽,他感觉荣克对老母鸡的执着,似乎有传染性。
“这是一个单向闸,也是一个双向网。”
国家电网总经理卫寇从工程上解读了一下,“俄国可以像是对东欧,对欧洲那样,单方面断电,断暖。同样,俄国SPE就可以对我们断电。可是,我们也可以单方面的对朝鲜断电。朝鲜同样可以对韩国单方面断电,韩国可以对日本单方面断电。
但是,这个网是双向的,变流站同样是在国境两边双设的。如果发电的源头不是SPE俄国,而是SPE日本。
那么,日美联合电网就成了供电方。日本就可以对韩国单方面断电,韩国可以单方面断朝鲜的电,朝鲜…哦,朝鲜断不了我们的电,它自己电够用就不错。”
见众人一副看神仙的表情看着他,卫寇干咳一声,弱弱的问:“我是说,古怪是不是在这上面,这个架构是有点怪。”
“他到底要的什么?”
何一峰看向了一个研究荣克很久的人。
那个人叫左尔歌,鹰目隆鼻,有着鹰隼一样的锐利眼神。
他从鸟城起就在研究荣克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很多东西,如今在宗教界声名显赫,出访堪比总统,有专属公务机与卫队的白龙大师,那时候还是个混饭的。
甚至他手里掌握的荣克与小白龙当初的谈话录音一放出去,都会引发地震,因为这俩实在是不像宗教人士。
可惜,原始档案全被收上去了,不允许留底。
“他要在国内选址,建联合制造中心。”
左尔歌眼皮低垂,没什么精神头,缓声道,“村级高新技术开发区。”
“咳咳。”
正吞云吐雾的几位顿时一阵咳嗽,屋里的人脸色都古怪了起来。
何一峰的脸色更精彩,他是发改委主任啊,这事归他管,可他只批过市级,省级,国家级高新技术开发区,这村级的是什么鬼?
“还不止呢。”
徐永成一脸颓然,“是村级高新技术开发保税区,这村儿可真洋气。”
何一峰有些无力的把手肘撑在了桌子上,挠了挠发痒的脸,眼神有些发滞,声音发闷:“他属意哪里?”
“沿江,滨海,陆海综合口岸。”
左尔歌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要不是上面吩咐不让动,办他个间谍妥妥的。没这么考察的,他比纪委下去都隐秘。SP信息部的国内雇员,是在以从事间谍活动的方式,在当地进行实地调查。闻风,观事,甚至伪装成中建与设计院的人,在非法测量,普查与展开地质勘探。”
“一向原则。”
徐永成脸色更颓了,“SP在世界各国,包括美国在内,从不依据政府机构与第三方调查数据作为指导,早就是如此。
当初,日本三菱向南风发的技术手册,因为是繁体,都被他根据日文原版重新翻译了一遍。
像是日文的生产词汇,台湾进行翻译的时候,有时会掺杂英文的再转换。比如生产线中的单线。台湾翻译时会把日文用英文的‘拉’再转换,拉,拉长等等。
很多词汇,不是工业级的,是语言翻译时不自觉的融合了当地习惯与俚语称呼。
这种我们早先察之不觉,只是本能的随着别人的习惯而习惯的东西,他不习惯。有自己内部的一套独立技术手册与生产标准,类似六西格玛质控,自成一系。
SP的标准手册,中文版,英文版,俄文版,都不允许出现彼此非母语的音译,有专门的校阅编纂部门。
按他的说法‘主管随口装个逼,工人就得傻B。谁把工人当傻B,就滚你马勒戈壁’。话挺糙,但很受各国工人爱戴。
工人不是学翻译出身的,有母语编纂的技术手册,培训与上手就会很快。
早前国内使用的都是繁体转简体的技术手册,目前,我们不少国有大型制造企业用的就是南风版本。
他派人实地调研,一是他是一个很了解中国的中国人,很了解我们的统计数字是怎么出来的。他要决策,肯定是要更严谨一点的数据。
二是有实际需要,SP在建设索尔顿新工业区时,就是先进行了地质勘探,是地下的钻地鼠与地面建设同期并行。
他跟干地道战似的,地下物流网与空气输送网不光覆盖了整个工业区,而且留有极大的拓展余地。地下四通八达,主干道一直连通到美墨边境海关,灰熊从地下一开出来,直接过海关道口。节省了大量的时间,物流非常通畅。”
何一峰面无表情的来了句:“看看能不能要一份调查副本,数据出入还是其次。主要看看他的抽样选择,因素权重与变量选择,是如何选取与加权的,参考一下他的分析模型。”
顿了顿,下了个定义,“马克思政治经济学,计划经济与国家分配原则,在一段时期内,遇到了三个问题,第一,与市场经济磨合的问题,如何并行发展,相互促进,相互提高的问题。
第二,是自苏联解体后,遇到的计划经济理论研究的断代问题。是自信不足的问题,我们的经济理论部门,研究学者,正像是‘拉’一样,越来越多的在以西方的思维考虑问题。
一些明明是原创的,中国独有的,施行中取得了显著成绩的制度与组织方法,偏偏要以西方的语境来证明自己符合西方的市场经济原则。东方的巴黎,那你是谁啊?
08年次贷危机,美国联邦政府对通用汽车,福特汽车,对华尔街银行所做的事情,就是在与中国接轨。我们的外事部门,应该大张旗鼓的夸奖美国取得的进步,督促它更快的提高。
我们的宣传部门,应该以美国发生的现象,以西方国家发生的事实为依据,理论联系实际,鼓舞我们的斗志。
我们的理论部门,应该把我国经济发展,总结归纳上升到理论与思想指导层级,制定自己的经济学运行理论,编撰成体系的《中国经济学》教材,用中文,让西方翻译我们的。
我们的经济部门,应该在总结经验的同时,找出我们自己的经济运行理论与经济发展模式,大胆试验,敢于争先,敢于经济模式渗透,敢于走出去。
我们应该做的事情,有人在国内却做不了,写个小说都被404,要去国外施展抱负,要去国外做本来应该在国内就可以做的事情。
我们自己研究的理论,没有比较与修正,就像统计数字一样,人家连看都不看。我倒想看看人家的调查模型是如何取样与制定变量加权的。因为我坐在这个位置上如履薄冰,我要担负我的责任,我不敢不学习。
能向中国人学习,编纂中国人自己的教材,让别人翻译。如果王亚南教授看到这一天,才不负他老人家编纂翻译西方经济学理论书籍的初衷。
中国到了领导世界的时候了,到了自己向自己学习的时候了。我们大到没有可以追踪的目标了,我们要勇于超上去,习惯中国领跑的时代了。”
屋内众人一片沉默,又是振奋,又是无言以对。
徐永成叹了口气:“我们是自信增长速度跟不上实力增长速度,他是精神太强大,手下没几杆枪的时候,就在鼓动征服世界的事了。他那种人不具备普遍学习意义,有几个人会今年干快餐,明年就干麦当劳的?
他从一开始干快餐,就是为了那一天,早有预谋,提前半年就准备开战了。麦当劳一决定造车,车还没定型呢,门口车就炸了。
这不是个好榜样,这是个冒险家,土匪,军阀。”
“土匪?”
何一峰问,“人家业务遍布几大洲,覆盖二百多个国家,通用跟西门子在日本都能被他歼灭,这什么土匪跑这么远劫道?”
“他这个中国人太中国了。”
徐永成弱弱道,“别说中国,日本了,他感觉美国跟世界都是他的,目中无人惯了,感觉自己的地盘比较大。”
“他是目中无人。”
何一峰淡然道,“可人家对国家电网与交通部很尊重。”
国家电网的舒三虎与总经理卫寇闻声,眉飞色舞的对视一眼,面露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