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正因为这已经成了默契,阮流筝也没觉得他这么做特别突兀,只是感觉这么一来,他就一直跟着她,没时间去找自己要买的书了。
“你要买什么书啊?”她不禁问道。
“我看看,你先买你的。”他侧着身,好几个人挤着他,他跟她几乎快贴着了。
“好!”她朝文史类书架走去,在各种版本的《资治通鉴》前停了下来。
“买《资治通鉴》?”他诧异地问。
“嗯。”她抽出一本样书出来看,中华书局出的繁体竖排,价格不菲。
她放了回去,“我爸之前珍藏了一套《资治通鉴》,年轻时就开始读的,书都快被他翻烂了,那年搬家的时候居然丢了,后来他一直想买一套,版本差的他看不上,好的又舍不得,就搁下来了。”
她其实是想买来送给爸爸做生日礼物的,但不想把爸爸生日的事告诉他,所以说到这里为止了。
她自己并不爱看这类书,医学书已经够伤脑子了,她不想再给自己的脑袋增加负担,所以也不懂哪个版本好,本想问问他的,他书柜里也有这套书,可一想还是算了,他是豪门公子,他的购买能力跟她不一样,眼光自然也不一样。
纠结了半天,他在旁边说,“要不别买了吧,我那有一套。”
她瞟了他一眼,眉目间几分娇俏,“不好!你的是你的!”
他书柜里那套,属于典藏级别的了,今时今日,实在不适合收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什么你的我的,书这东西就该属于珍爱它的人。我怎么从来没听爸说过这事儿?”他道。
他还在叫爸爸……这口改不了了!而且这话的意思,是如果他早知道的话就早给了?
“别,千万别!”她忙道,“这样我会不自在的。”
她说的很直白。
他面色微微一僵,“好吧。”
她微蹙了眉头,轻轻咬着唇瓣,考虑再三,最终还是选了中华书局那套,毕竟是送给爸爸的生日礼物,贵就贵吧。
因为册数太多,书店又不肯送货,这搬回去也是件麻烦事。原本她是想在网上买的,可想到要看纸质和印刷,才自己跑了一趟。
最后,店员和他一起,帮她把书搬上车,她庆幸他跟来了,不然她还真不知怎么把书弄回家。
也是此刻,她才想起,他什么都没买呢,于是问道,“你呢?买什么?”
他回头看看店面,“算了,人太多了,我还是回家到网上看看吧。”
“今天得谢谢你了,帮我当搬运工。”再次上车的时候,她客气地说。
他唇角略略往上一弯,看不出是笑了,可她觉得他眼睛里的光很柔和,好似眼前突然一亮。
“哎!我发现……你在笑啊!是不是啊?”这种表情她只在上次他谈起儿子的时候出现过。
他轻轻“咳咳”两声,“没有,你看错了。”
他开始开车,行驶了好一段了,他忽然又说,“人总是会变的。”
“嗯?”她有点莫名其妙。
他却没有下文了……
他一直送她到家门口,帮她把后备箱里的书取出来。
她伸手去接,他却道,“你拿不动的,我来吧。”
她还是接住了,放在地上,笑着轻轻说,“我自己来。”
两个人的手都拎着书,手指相触,她的温软,他的硬。
她把他的手推开,抿唇笑了笑,“谢谢宁老师啦!我自己可以的!”
想想在外的六年的,租房子搬家,什么重家具没自己搬过?
他站在那里,收回了手,却没有上车的意思,然后有些自嘲的神色,“怎么?不想让我进去?”
她轻“呵”一声,“也不是……你知道的,老人家总爱多想,容易误会。”
气氛忽然就变得有些凝重了。
她哈哈一笑,开玩笑,“最好不要让他们有什么误会啦!万一你哪天带个姑娘逛街,被他们看见得把你骂成渣渣,那你该多冤啊!”
他点点头,“也对!”
“所以咯,宁老师,就送到这里了,谢谢你,晚安!”她眯着眼朝他笑。
“晚安!”他看着她。
“明天见。”她挥挥手。
“明天见。”
他转身上了车,阮流筝看着车灯亮起,昏暗的车道上,他渐渐远离。
好了!地上的《资治通鉴》一共分了六捆,她先拎起一捆往家门走去。
打开门,裴素芬迎上来,“这买了什么?”
“爸呢?我给爸买的书,生日礼物呢!外面还有,我去搬。”她放下手里的一捆,跑了出去。
等她一捆一捆把书全部搬进来的时候,阮建忠已经下楼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刻刀。
阮建忠盯着那一地拆开来的书,又是欢喜又是斥责,“丫头!你买这么贵的书干嘛?”
阮流筝看见的却是他手里的刻刀,还有他衣服上沾着的木屑,“爸,这么晚了您怎么还在刻啊!都让您好好休息了!妈,您怎么也不管着他!”
“你爸就那点爱好,还不让啊?”裴素芬一边收拾书一边道,“我看着呢,累不着他。这书多少钱啊?”
裴素芬听见阮建忠说一个贵字,十分关心书的价格。
阮流筝知道爸妈心疼钱,没明说,“还好了,不怎么贵,爸不是一直想买吗?我在外面这几年一直没好好孝顺爸,一套书算什么呀。”
“你这丫头,不该花的钱就别乱花,你一个女孩子,多存点钱给自己以后啊!”裴素芬数落起她来。
阮流筝知道,再说下去,裴素芬又该说她再嫁的事了,忙把话题转开,“阮朗什么时候回来?”
“说是明天或者后天,拍戏忙,还要跟剧组请假。”裴素芬道。
“既然忙就别回来了!生日而已,年年过,又老了一岁,有什么好庆祝的!”阮建忠最不在乎这些小节,总是为儿女着想得多。
“孩子们的心意,你就笑纳了吧!”
两口子自顾自地说开了,把阮流筝晾在了一边。
阮流筝笑笑,家的感觉就是这样,鸡毛蒜皮,絮絮叨叨,有时候会觉得烦,可远离了却又牵肠挂肚地想念。还是家里好!
她准备上楼去洗个澡,却听得阮建忠道,“你知道个啥,阮朗这工作是至谦给找来的,做不好老请假不是给至谦丢脸?如果是自家人还好了,现在又不是自家人,我们有什么脸面对至谦啊?”
阮流筝暗暗叹息,在她没有把另一个男人带进家门之前,无论她怎么说,至谦这两个字也无法从爸妈嘴里禁掉了。
她加快了上楼的步伐。
“哎哎,筝儿!等等!”裴素芬叫住她,塞给她一支药膏,“擦脸上,自己还是医生呢,一点也不注重,好好一个姑娘,破相了可怎么办?”
“谢谢妈!”她抱了抱裴素芬。
得幸亏二老不上网,如果知道网上的事件不知道又会怎样。哎,网上的事啊!清禾说官司包在她身上,可是,到开庭还不知要多久呢,眼下这破在眉睫的,也不知道医院怎么处理。
一晚上翻来覆去的,就想着这件事,不知是不是晚上吃饭笑得太兴奋了,又或者着实为蔡大妈家的事忧心,竟然半夜都没睡着。
她起身拿过包,想把手机拿出来玩会儿,一摸,手机不见了……
糟了!她恍惚记得一直都没用过手机啊!手机会掉哪儿去了?医院?律所?餐厅?还是书店?
手机掉了事小,里面还有好多工作上的资料!
她立即跑回床头柜,用座机拨自己手机号码,居然接通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