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节

董夫人淡淡道:“老爷不是很遗憾,若是月儿再大一岁,今年就能应选入宫了么?”

“胡,胡说!”董知府忽然有些狼狈,“我岂有这个意思?”这是他跟苏姨娘说过的话,怎么竟被董夫人听见了?

他知晓董夫人素来看不起送女为妾的人家,她自己的三个女儿是必要正经嫁人的。至于入宫——便是能做到贵妃,那也是妾,董夫人是万万不肯的,所以也不过就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句罢了。

董夫人面无表情:“老爷没有这个意思就好。我的女儿,不但不能做人妾室,就是嫁人也要仔细挑选,不能随意嫁了,更不能用来讨好什么人。”

“你,你越说越离谱了。”董知府干咳一声,“我不过是说,月儿过几年——”

董夫人打断他:“与沈家的亲事就这么定了,年前过礼,等月儿及笄就嫁过去,我也好了却一桩心事。”

她极少打断董知府的话,董知府不由得更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能如此自作主张!这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董夫人竟然再次打断了他:“我是月儿的母亲,既是父母之命,我自然能做主。”

“荒唐!你今日这是怎么了!”董知府简直有些惊讶了,“我是你夫君,你怎么竟然这般违拗我的意思!”

董夫人却是半点也没有妥协的意思:“夫君想要左右逢源,可也不要忘记,脚踏双船,易落水。”

“你,你这说的都是什么!我在与你说月儿的亲事……”董知府目光闪烁,顾左右而言他。

董夫人讥讽地一笑,却也没有再揪着他不放,只道:“袁沈两家之事,我一个妇道人家并不知晓。可沈家大郎端掉了杜氏匪帮,这却是袁家未能做到之事。便算他有心争功,这也是实打实地靖边卫民之举。家风如此,月儿嫁过去之后,便是娘家不得意,也不会被人冷待。沈夫人喜爱月儿,又是个讲规矩的人,这样婆母不难相处。至于沈家二郎,亦是知上进之人,性情也平和。这门亲事,没什么不妥。”

“什么叫娘家不得意——”董知府恼火地道,“岂有你这样咒自己夫君的?”

“未雨绸缪罢了。”董夫人面无表情地道,“这也是从夫君身上学到的。”

董知府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董夫人又追问了一句:“既然如此,这门亲事就定下来了?”

董知府欲待说不允,却也知道董夫人在此事上是不会听他的了。刚才那几句话,也说得他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只得咬着牙道:“你自己做的主,日后不要后悔。”便有些狼狈地从正房走了出去。

董夫人冲着他的背影笑了一笑。让她以夫为天可以,可她的女儿却不能由着董知府作主,若不然,说不定哪天他就听了苏氏的怂恿,把女儿换了什么好处。她的女儿,一定要结一门好亲事,快快活活地过一辈子……

第78章 私赠

沈董两家议亲之事, 在沈家遣媒人登门之后就传遍了杭州城。

“董景怀这老东西,这是终于打算倒向沈家了?”袁胜青坐在书房之中,眼底含着戾气, 神色也有几分焦躁。

这些日子, 沈家大张旗鼓, 让梅汝清在军营之中给那些斥侯们教授倭语,简直搞得人心惶惶。不少人听说过梅汝清的大儒之名,慕名而来想见识一下他的风采;也有不少人知晓他是梅皇后的族叔,想着巴结一二;当然也有人是真的想学习倭语……总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 梅汝清在军营中的住处都是十分热闹,每日的授课更是人满为患。

袁胜青倒是想阻拦, 可实在找不到理由。之前沈家提出请通译来教授倭语,袁翦就以并无人手为由拒绝了,现在沈家自己找到了教授的人, 还是这般一位有名的大儒, 袁翦又有什么理由不允呢?他所能做的,无非就是尽力加以限制,以军中纲纪为由,尽量减少去听梅汝清授课的军士人数。可是这么做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 至于军士们心中在想些什么,却是他们不可能一一管到的。

袁胜玄也同样有些烦躁:“董景怀滑不留手, 本来也不是什么可靠之人。不过此人应该也不会真心帮助沈家,不过是想着给自己多留条后路罢了。”这种人他又不是没见过,总想着哪边都不得罪, 哪边都能扯上点关系,这样无论谁最后得胜,他都能靠上来沾点好处。

“不信就瞧着吧,今年母亲生辰,董家一定会送重礼。”十一月初是袁夫人四十九岁的生辰,虽不是整数,却也逢九,董景怀一定会以此借口,重重地送一份礼来示好。

“这种人,不必在意他。想来结这门亲事,多半还是他家女眷的意思。孟氏与王氏素来交好,她看上沈云安怕也不是一日两日,只怕两人早就议定了,只等着沈云安有功名在身,就把亲事定下来。”

“董家倒确实不足畏——”袁胜青也同意这一点,只不过在目前这等情形之下,听见任何向沈家示好的消息,他都不免有些烦躁,“这小子也不是没从海运里分好处,谅他也不敢做什么!只是那梅汝清实在麻烦,你这里怎样了?”

袁胜玄眼下已有浅浅的青黑,显然也是几日不曾休息好:“司俨实在难缠,做事一板一眼,恨不得真能自己把这沿海一带村镇全都行遍似的,逮住一个人就要问倭寇之患,拦都拦不住。”

“那就由他去。”袁胜青这几天真是听见一个倭字都要烦躁,“顶天也不过问出倭患属实罢了。但倭患属实,未必就能证明沈家不是意在争功。” 毕竟沈家至今端掉的也不过是海匪,并没抓到什么大股倭人。

对袁家来说,最要紧的倒是丁守备那事儿:“司俨可有发现?”

“目前来看,似乎是没有。”袁胜玄皱着眉头,“司俨倒是去了桂池村,但问的也大都是倭寇之事,对丁守备,也只是上了一封中规中矩的弹章。”弹劾的是丁守备误听消息,险些杀害平民。言辞虽一如既往地尖锐,并未因丁守备是袁翦属下而放得缓和些,反而顺手还把袁翦也捎带了进去,说他有失察之嫌。

这倒也是司俨的一贯作风。尤其京城中都传司袁两家交好之事,依着司俨的脾气,那是断不会对袁翦有什么手软的,反而要格外严苛些。

“那你皱着眉头做什么?”袁胜青看了一眼弟弟。司俨这般举动,应该是未曾疑心到桂池村之事另有所图。也亏得他们收手得快,把杀良冒功的谣言又给压了下去,至于官府文档中所记载杜氏匪帮人数不符一事,就只好由当地那个倒楣县令背锅了。好在他被袁家辖制得死死的,并不敢翻什么风浪。

“父亲已经许了他,最多是贬到偏远下县去,过几年便设法让他回来。”所谓朝中有人好做官,先往偏远之地去躲几年,再提拔起来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或者还会比从前的更好,这县令自然没有不肯的。

袁胜玄的眉头还是解不开:“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不放心。沈云殊精明似鬼,丁守备的事儿,他怎肯轻轻放过?”

“他也在军营之中散布了消息,说是丁守备是想杀良冒功,只是并无证据。”袁胜青以为弟弟这些日子在杭州城,对军中消息知晓得并不完全,便道,“这事儿,他也往司俨面前去递话了。”只是看来司俨并未随意相信,他素来是个严谨人,便弹劾也都是有根有据,似沈云殊这般无凭无证的消息,按他的习惯是不会相信的。

袁胜玄微微摇了摇头:“总觉得沈云殊的手段不止于此。”反正他是不相信,有人真会这么好心,就为了少死几个百姓,就把杀良的铁证给轻轻放过。

袁胜青叹了口气:“你这是因近来诸事不顺,被他吓着了罢?其实他就算抓住了丁守备杀民,也未必就能定罪,更不用说牵连到父亲身上了。何况——”他讥讽地撇了撇嘴,“沈家向来打的都是爱民如子的招牌,既想要这好名声,就免不了束手束脚。”倘若沈云殊真等丁守备杀到一半再跳出来,沈家这招牌就等于被他自己砸了。

袁胜玄心不在焉地听了兄长的话,默然半晌忽然问道:“大哥,你说皇上当真是想借我们家除去沈家吗?”

袁胜青一怔:“什么意思?”

袁胜玄双目幽深:“皇上忌惮沈家,难道就不忌惮咱们家吗?若是咱们家与沈家两败俱伤,这只怕才是皇上最想看到的结果吧?”

袁胜青脸色微变,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什么来。这件事其实也并不只是袁胜玄想到,只不过从前并没有如此明确地说出来罢了。

“若无太后,皇上也不能登基。”袁胜青最后还是说了一句。而太子殁后,按长幼之序本该是佑王为太子,当时还是皇后的袁太后能将靖王推上东宫之位,还不是因为家族之中有人手握兵权。

“可那是登基之前。”袁胜玄冷冷地说。等到登基之后,太后的力量可就未必是皇帝的力量了。

袁胜青半晌才道:“那你想如何?”

袁胜玄低下头想了一会儿,慢慢地道:“其实太子之下,原有太孙。”

太孙,就是太子的继承人。不过这个位置跟太子一样,都是要皇帝下旨才能定的。若是当初定下了皇太孙,那太子登基之后,太孙就是太子。同理,若是太子没了,太孙也将继承他的一切,包括其特殊的地位。

当然,先帝是没有定太孙的,这封号原也不常见。而且太子只有一个儿子,不管定不定,敬郡王都是他唯一的继承人。

不过这话现在说出来,袁胜青就不由得一惊:“你想拥立——”他及时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袁胜玄冷冷地道:“第一次拥立若是不成,未必不能来第二次。”

其实如果细说起来,上一次袁家还不能算是拥立之功,毕竟靖王本来就抚养在袁太后膝下,若说要他入主东宫也有道理,袁家在这其中起到的作用看起来并不是特别明显。

“或许就是功劳不够大,皇上才会如此……”袁胜玄冷笑了一下。

袁胜青没有立刻说话。袁胜玄这般说法,等同于指责皇帝忘恩负义了,对袁胜青而言,他一时还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心里的想法究竟是什么样的,那就不好说了。

过了一会儿,袁胜青才岔开了话题:“此事以后再说,倒是眼前的事——”

袁胜玄似乎也没指望着现在就听到兄长的回答,只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午后司敬文多半会来寻我。”

司敬文原是该陪着母亲和妹妹回京城的,不过司夫人不放心司俨的身体,就把儿子留了下来,好歹在司俨废寝忘食办差的时候能提醒他按时用饭就寝,还能跑跑腿。

不过他现在的心思都在梅汝清父子身上,只是因为梅汝清去了军营,而梅若明兄弟又住在沈家,所以不好出门拜访,只能看着梅氏兄弟几时出门,才好“偶遇”一二。昨日梅若明在某茶楼与一群学子论了论文,司敬文还是得着袁胜玄送的消息才赶过去的,算是痛快地参加了一场“文会”,自觉受益匪浅,自然少不得要来谢一谢袁胜玄。

他来过袁府也不止一次,书房门口守的又是袁胜玄的小厮长庚,见了他就笑,“司少爷请进去就是,我家少爷大概在里头写字呢。”

袁胜玄读书写字时不喜有小厮丫鬟在旁侍奉,司敬文也知道,便对长庚点了点头,自己推门进了书房。

袁家的书房极大,乃是三间屋打穿了并起来的,中间不曾隔断,说是这样才疏阔。故而司敬文才推门进去,就看见了袁胜玄。他并不是在读书写字,而是伏在案上似乎是倦极睡着了,手里却还捏着个东西,露出半串精致的璎珞。

这东西一看就是女子之物,袁胜玄伏案而眠的时候还握在手里,显然十分暧昧。司敬文没想到自己会窥见他的隐私之事,自觉有些尴尬,连忙就想退出去。可他刚往后退了一步,忽然觉得那璎珞有些眼熟。

司敬文素来也不会去注意女子饰物,能让他觉得眼熟的首饰少之又少,以至于他仔细再看过去,见那璎珞上还串了一块淡青色玉佩,只在袁胜玄指缝间露出一点儿,雕成了荷叶形状,就突然认出那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一块子辰佩,而且是司秀文的。

子辰佩者,以鼠为子,龙为辰,故而雕的花样便是一鼠一龙,有望子成龙之意。司敬文兄弟两个出生之后,司夫人便为他们一人雕了这样一块玉佩,自幼挂在颈中的项圈上,后来年纪长了,便做腰饰之用。

司秀文是女儿,原是没有这些的,司夫人只选一块青玉,就其形雕成了一片半卷的荷叶形状,取个清高之意,给她挂在了项圈上。

但后来司秀文略大一点,便显出了不逊于兄长的聪慧,司俨便使匠人在她的玉佩上也雕了鼠龙之形。那匠人手极巧,一鼠一龙都是就着荷叶翻起的卷边雕成,瞧着真是栩栩如生。司秀文也爱极了这块形状特殊的子辰佩,在略长大些不戴项圈之后,便自己编了璎珞,将这块玉佩仍挂在身上。

怪道他觉得那璎珞眼熟。那东西原是司秀文自己串起来的,所用珠玉并不贵重,却是一点点精挑细选出来,与一般外头店铺里卖的自是不同。司敬文经常见着,可不就认出来了么?

可这东西乃是司秀文的贴身之物,怎会在袁胜玄手里?司敬文一时忘记了自己是在别人家中,一步就冲了过去:“袁兄!”

袁胜玄蓦然惊醒,还有些迷糊:“司兄来了?”他要站起来,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了东西,连忙就想往袖子里藏。这一下反而让司敬文看得清清楚楚,那小小一方青玉荷叶上,果然有一鼠一龙,寻常子辰佩再没有这种形状的,确系司秀文之物无疑了。

“你手里拿的什么?”司敬文沉了脸,一想到这东西的来历,便连袁兄也不肯叫了。

“我,我——”袁胜玄支吾了两声,终究是没说出抵赖的话来,只握着那玉佩不松手。

“这东西如何在你手里!”司敬文更恼怒了。

袁胜玄闭了闭眼睛,忽然推开椅子,向司敬文长长一揖,几乎到地:“司兄,我与司姑娘只是相互爱慕,发之于情止乎于礼,绝未有任何逾矩苟且之事。我以性命担保,若曾轻薄过司姑娘一分一毫,便教我刀兵加身,死无全尸!”

司敬文被他狠绝的誓言吓了一跳:“不可胡说!”

他喝止了袁胜玄,才想起追问来:“你说未有逾矩之举,这东西怎会在你手里?快还给我!”

袁胜玄却握着不松手:“此物,此物是司姑娘偶然落下,我拾到的。”

“你拾到为何不还?”司敬文先是气恼,随即就觉得有些不对。这可是一块玉佩,上头还串了珠玉璎珞,司秀文戴在颈中,若掉落了怎会不察?又不是一块帕子,轻飘飘的没什么份量。

更何况这等自幼就随身携带之物,不单司秀文,就是她身边伺候的丫鬟都会着紧,真遗失了怎会不说出来,反而静悄悄地就回了京城?由此可见,这根本不是袁胜玄拾到的,八成就是司秀文相赠的。

想到袁胜玄还知道替司秀文遮掩,司敬文心中的气恼就略消了些,但仍板着脸道:“你既说是爱慕秀文,为何不正经议亲,倒弄这些私相授受的事儿?”

袁胜玄苦笑道:“司兄,我与你相交,司御史前来江浙都受了不少闲话,如此时候,我若再向你家提亲,还不知外头要说什么样子。到时候官盐变做了私盐,你我两家怕都说不清了。”

司敬文想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语气便又和缓了些:“那你打算怎么办?”

袁胜玄就精神一振:“我想,等司大人回了京城,我就遣人去府上提亲。到时候就没有这许多闲话了。”

司敬文原是想来谢他的,但此刻也没了心情,草草谈了几句就告辞了。他一路回到驿站,却见司俨正在收拾行李,一见他便道:“我要往福建那边再走走,这一去怕也要十几二十日,你先回京城去罢。”

司敬文忙道:“母亲留儿子下来就是侍奉父亲的,儿子自然随着父亲去。”

司俨却摇了摇头:“我是钦差,这会儿身子不适你来侍奉几日倒也无妨,却也没有一直跟着的道理。倒是既然跟梅家两位公子相识了,不妨在此多向他们请教几日,然后就回京城。眼看要到年下,府里事多,你也回去帮帮你母亲的忙。”

司敬文只得答应。正想把司秀文之事说出来,看看父亲一脸忙碌,又把话咽了回去。尽管袁胜玄话说得漂亮,但却遮掩不了司秀文与他私相授受的事实,若是说出来,只怕父亲立刻就要恼怒的。

到底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虽说如今发现颇有不妥之处,但司敬文还是有些不忍心。横竖父亲要往福建去,看来江浙这一路事儿算是完结了。如此一来,等父亲回了京城,袁胜玄上门提亲,这事儿一床锦被遮盖过去就完了,又何必再提起来徒惹父亲生气呢?

当然,等回了京城,他一定要好好□□秀文一番。母亲说得对,秀文真是要好生学学女儿家的规矩了,这般贴身的东西也敢赠与他人,真是胡闹!

想到这事儿,司敬文忍不住问了一句:“父亲,这袁家——”

“袁家怎么?”司俨手上一停,抬起眼睛看了儿子一眼。

司敬文被父亲看得心里一虚,低声道:“儿子就是想说,沈家究竟所说倭患是真是假……”父亲平日里常把朝堂上的事与他们说,也是为了让他们增长见识,免得读腐了书,只知书中道理,倒不知天下大势了。

可有些事,父亲也是不会说的,就如袁沈两家之争,朝廷都派出钦差来,最后究竟查出什么,事涉父亲的奏折,就不是他该问的了,至少现在不该问。

司俨淡淡道:“倭患确有,因此我才要往福建去看看。你不要多问,去做自己的事吧。”略一沉吟才又道,“梅家人如今住在沈家,你若要去请教,倒也不必太过避讳沈家。光明正大前去,并无不可。”

司敬文晓得父亲是常言“君子坦荡荡”的,自己这些天在外头打听梅家兄弟的行踪,然后又去装作偶遇,说起来实在有些不够光明正大,父亲怕是因此有些不快了,连忙垂头应是,慢慢退了出去。

不过若说前去沈家拜访,司敬文心里也确实有点儿不大情愿。他还记得当日在京城茶楼之上,沈云殊当众说的那几句话,着实给司家招来了无数闲话。司敬文自觉自己实在还没有父亲那样的好胸怀,真能若无其事地登沈家的门。再说了,沈家近来正因为与董家的亲事而忙碌,恐怕也不大喜欢他登门拜访罢?

沈家确实是阖府上下都挺忙的。

香姨娘将眼前的绣棚推开,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酸痛的颈肩,一旁的百灵忙搁下手中线,给她倒了杯茶过来:“姨娘也歇歇罢,这么大晚上的绣这么精细活计,仔细眼睛。”

香姨娘笑了笑,接过茶喝了两口:“不过是锁锁边,费不了什么精神,倒是你这分线费眼,明儿再做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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