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她忽然间灵光一闪:“莫非是要把知情之人保下来吗?”若是沈云殊救下一名海匪,那被袁翦发现,的确可以被扣个通匪的罪名!

九炼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许碧,又忍不住有点怀疑地看了看沈云殊——大少爷真的不曾跟少奶奶说过此事吗?怎么她会猜得这般准!

沈云殊瞪了九炼一眼——这小子,竟然敢怀疑他,他是这般会徇私的人吗?不过,许氏竟真的猜得如此准确,这可叫他怎么办?若是承认,难免有些坏了规矩,若是不承认——睁着眼睛说瞎话也就罢了,可他难道还有更好的解释吗?

许碧一看九炼这样子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不由得兴致勃勃地道:“果真如此?若是海老鲨等人知道袁翦要杀人灭口,他们必定愿意出来指证袁翦了!只是你究竟要如何做?大将军不是说那袁胜玄只怕正盯着你吗?”

沈云殊干咳一声,有些无奈了:“我亦在想,该用什么法子离开……”其实他已经想好了,就乔装打扮混出城去,留下五炼九炼在家中妆样子。

许碧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接口道:“去看茶山怎么样?”香姨娘不是刚刚买了一处茶园吗?那她接了账册要去实地考察一下也是顺理成章的吧?她一个新妇,怎好自己出去乱跑,让夫君陪同也是应当的吧?

沈云殊沉吟一下:“这法子倒也好,就说我心里憋闷出去走走。只是——”他当然不可能陪着许碧真去茶园,只要出了城就会悄悄潜往沿海,许碧必得自己去茶园。那个地方到底偏远些,许碧自己前去,难道不怕?

“怎么是我自己去?”许碧惊讶地道,“难道五炼九炼不跟着我?还有好些丫鬟婆子呢。总不会到了那里还有人想要挟持我吧?”总不会再那么巧像宣城驿一样倒霉吧?

“这倒不会……”之前那几个倭人是自福建绕过去的,还是劫持了苏阮才有机会走得如此之远,这样的事在杭州附近应是不可能的,除非袁翦现在就丧心病狂,纵容倭人上岸行凶。不过若真是杭州附近便有如此之事,那从袁翦到杭州知府,都该被罢官了。

“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怕的?”许碧睁着一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满脸疑惑。这不就是出去郊游一趟么,又不用她去非洲,她要怕什么?

沈云殊再次咳嗽了一声,无话可说。

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确没什么可怕的。但是——独自一人住去陌生的茶园里——好吧不是独自一人,还有很多下人跟着——但在不少女儿家眼中,这不就是独自一人出去么?

沈云殊觉得自己脑袋里仿佛打了个结,只得把这一团乱麻般的念头抛开:“既是如此,咱们只怕要早些走。”

“明日就走。”许碧干脆地道,“留下几个人守院子就好。”说着就叫外屋的知雨:“去收拾东西。”

青霜这几日都是心神不定,把自己关在房中不怎么出门,直到紫电推门进来,她才听见外头仿佛有些乱糟糟的:“这是怎么了?”

“明日少爷和少奶奶要去看新买的茶园。”紫电略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少奶奶要留人守院子。那边正房里留的是知晴,这边——留的是你。”

“去茶园?”青霜原本歪在床上拿了个络子打发时间,闻言顿时坐了起来,“去茶园做什么?”去茶园好啊!这些日子她也想过就如红罗所说那般……可这院子里头多少眼睛看着呢,又正是刚被整顿之后,守院门的婆子都不好打发,又让她如何能悄悄去书房寻沈云殊呢?

可到了外头就不一样了!青霜两眼都发起亮来。茶山那种地方,自然不如沈府这般门禁森严,到时候她不就能……

紫电低头收拾东西,并没看见青霜的神色,只道:“刚买的茶园,交到少奶奶手上,自是要去看看的。大概总得去个三五日,你看好了院子,莫要出什么事——”

青霜这会儿才听见看院子的话,失声道:“让我看院子?”

“是啊。”紫电莫名其妙地抬头看她一眼,“方才我就说了,那边留了知晴,这边留你。少奶奶说了,这院子里不能没人守着——”

“可你——”青霜一句话已经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不错,她和紫电两人总有一个要留下看院子的,她不愿留下,难道紫电就愿留下吗?

青霜咬紧嘴唇低下了头。紫电虽然从未提过这些话,可是当初她们两个是一起被沈夫人挑出来的,青霜不相信她就不曾想过要留在沈云殊身边。既然如此,紫电又怎会愿意放弃与沈云殊亲近的机会?说不定让她留下来守院子,根本就是……

“我,我去找鹦哥借个花样子。”青霜说了一句,就起身往外走。紫电喊了她一声,却见她头也不会,只得叹了口气,自己收拾起东西来。

青霜紧握双手,一路走到了芥子居。香姨娘在歇午,百灵和鹦哥在这春日午后也有些眼皮打架,见她来了倒都欢喜起来,拉着她进屋说话解闷。

“你要怎样的花样,用在哪里?”鹦哥说着就翻出好几个花样子来,“是做鞋还是做帕子荷包?”青霜针线平平,也就做做这些小物件了。

青霜随便指了两个,便摸着两颊道:“我这脸上这几日又做痒,只怕又犯了藓,可惜那日把一瓶子蔷薇硝给打了,再要叫人去买,这几日又不好出门。只怕去了茶山犯起来,就要受罪了。”

百灵素来心热,立时便道:“我这里还有呢,给你倒些先用着便是。这些日子门禁森严,倒是别叫人走动的好。”一边起身去拿,一边顺口又道,“你说去茶山?怎么你们要出门吗?”

“是啊。”青霜便笑道,“少奶奶说,新接手了这些账,西北那边的铺子看不得,这边的茶山离得近,该去瞧瞧到底怎样。”

百灵不由就怔了一怔:“是少奶奶要去?”

“可不是。”青霜轻笑,“如今我们那院子,都是少奶奶做主呢。”

百灵还想说什么,鹦哥已经咳嗽一声道:“后宅的事,可不就该少奶奶做主。莫不然还要大少爷忙着外头顾家里不成?”说着便笑道,“其实少奶奶进了门,你和紫电也就轻松了。”

她这般一说,青霜也就不好再往下说什么,只接了百灵给的蔷薇硝笑道:“这味儿当真好闻得紧,跟从前夫人得的那两瓶玫瑰露似的。”

百灵笑道:“那可差得远了。玫瑰露能冲水喝,这个可不能。这里头加了银硝,若误喝了可是要泻肚的。”

青霜便笑着道过谢,起身走了。百灵望着她的背影,不禁轻啧了一声:“她惯常要强,怎的今儿竟露了怯,这蔷薇硝哪里能跟玫瑰露一样呢?”说出这般没见识的话来,岂不让人听了笑话?

鹦哥摆手道:“不过随口说笑罢了,你听了就听了,难道还要笑她?这会儿姨娘怕是要醒了,你还不去瞧瞧呢。”

百灵便起身道:“我也不过说说罢了,笑她做什么。我只怕她心眼儿小,回头再想起来,倒记恨上咱们。”

她说着去了香姨娘房里,只见香姨娘竟起来了,见了她便道:“方才听见青霜那丫头说话了,怎的大少奶奶要去看茶山?”

百灵忙上前伺候,笑道:“是。说是少奶奶想去瞧瞧那茶山是什么样子。”

她一边说一边转身去倒茶,便听香姨娘缓缓地道:“大少奶奶这是要去查账……”

第38章 茶园

沈云殊和许碧要一起出门, 院子里的下人们自然一大早就要起来忙活了。

知晴掩嘴打了个哈欠,指挥小丫鬟们:“动作快些!”那茶园离得远,不早些出门, 怕就要走夜路了。

被留下来守院子, 知晴心里也有几分不情愿——许碧喜欢带着知雨, 岂不就压过了她去?可是那茶山听闻都颇为偏僻,路上不大好走,到了茶山更是吃住都不如府里,更不必说那地方怕是有蛇虫之类……

罢了罢了。知晴又打了个哈欠——姑娘说了, 这院子不能没人看着,单说库里的那些东西, 就必得留个可靠的人才行——虽说不能跟着姑娘出去,可她还是“可靠”的人不是?就安心在府里好吃好喝地,等着姑娘回来就是了。

一想到那库里的东西, 知晴便又觉得自己还是得姑娘倚重的了。这院子大, 库房自然也大些,原本就已经摆了许多东西,都是沈家聘礼单子上的,她和知雨单是对账就对了大半日呢。更何况这些日子, 大少爷又拿来了好些东西。

沈云殊那些多是自北狄王庭所得的战利品。北狄人爱黄金,所得战利品多是黄金之物, 另有一匣子各色宝石,有红绿宝石,还有猫儿眼和琥珀。单这一匣子宝石怕不就要值五六千两银子?这些东西, 姑娘可是都叫她管着呢。

想到这里,知晴不觉有些得意地挺了挺胸膛,正打算回房,忽然看见有个人面色苍白地自下房里出来,不由吃了一惊:“紫电?你怎的还在这里?”这会儿去茶山的马车都走了,紫电是要跟着去的,怎么还没出门?

紫电面色苍白,两眼下一片青黑,扶着门框苦笑道:“昨晚大约是喝了一杯凉茶,夜里就有些泻,实在是不能跟着出去,只好跟青霜换了换。”

“可要请个郎中来瞧瞧?”紫电从不往沈云殊面前凑,知晴对她自是比对青霜有好感些,还是问了一句。

紫电忙摇了摇手道:“不必了。本来就忙乱了一早上,再请郎中又要惊动人。我这会儿已然好许多了,喝些热水就好。”

她既这么说,知晴乐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不过是喝了凉茶腹泻,亦不是什么瘟病,也不需要将人挪出去,不过是叫个小丫鬟给送些热水,让紫电自己歇着就是了。

紫电叫了小丫鬟去取热水,自己挪回房里,倚着床头又坐下。腹中还是一阵阵地有些疼痛,倒也并不厉害,似乎只是泄泻,并无别的。可是她身子一向不错,何况昨夜也只是多吃了几块玫瑰饼,睡前口渴,喝了一口凉茶而已。

如今天气已经和暖,那茶也不是冰冷的。且她喝下之前还含在口中温了片刻——不对,其实在她喝茶之前,腹中好似就已经有些不自在了……

紫电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几个碟子之中。总共三个碟子,这会儿有一个已经空了,另外两个分别放着芝麻饼和红豆糕,其中红豆糕只剩下了点残渣。但是她记得,昨晚那玫瑰饼她并未吃完,还剩了一块来着。

点心都是青霜做的。

这也是常有的事。沈云殊常年在军中,这院子就是她们两个打理。青霜做得一手好点心,时常以练手艺为由,做几样端来一起品尝,也是做大丫鬟的好处。

不过自打沈云殊成亲之后,青霜几次要借着送点心往他面前凑,都被知晴挡了驾,一气之下索性不再进厨房了。可是昨晚,她却又做了三样点心,而她自己,对那玫瑰饼好似根本没动……

紫电记得很清楚,玫瑰饼不过铜钱大小,只有四块。她喜爱玫瑰的香气,所以吃了三块,还剩下一块在碟子里。因玫瑰饼外头包裹的是酥皮,所以自然碟子里还有落下的残渣。如果说是她歇下之后、或是今日一早青霜将剩下的一块饼吃了,那碟子里的残渣呢?总不至于连残渣都一起吃了罢?

她们二人同处一室,青霜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底下,且今日一早就忙碌起来,青霜既无机会亦无借口专门为了几个碟子出去一趟,所以她若是想将那玫瑰饼毁尸灭迹,必然就是——紫电支着身子又走了出去,绕到窗后,果然在草丛之中发现了一块摔裂的玫瑰饼,上头已经爬满了无数蚂蚁。

紫电想将那饼拿起来,手伸到一半却又缩了回去。其实也不必再去寻郎中验了。三个碟子,青霜唯独将这玫瑰饼倒在了窗外,简直便是欲盖弥彰。也是,她的性情素来就是这般莽撞,并不会用什么心机。否则,又怎会慌慌张张露出这样的破绽来?她若是将这玫瑰饼就大大方方留在房中,只怕自己根本就不会往这上头多想一丝。

紫电抿紧双唇,扶着墙立了起来。让青霜留下看院子是大少奶奶的吩咐,其中原因她也想得到,就是因着青霜拼命要向大少爷面前去凑,惹得大少奶奶忌惮了。这原是青霜自己做事不慎的缘故,却为何要对她下手,硬抢了她跟着去茶园的机会?

青霜此刻正坐在出城的马车上,心里还在呯呯乱跳,连怀里的包袱都忘记放下。

她在那玫瑰饼里加了一点儿蔷薇露,果然紫电夜里就泻了起来。不过,那银硝是能入药用的,她又只加了那么一点儿,想来也不会怎样,不过是泻两次就好了……

马车一晃,青霜往后一仰,呯地一声磕在车厢上,这才清醒了过来,只见马车里的小丫鬟们都眼睁睁看着她,顿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沉了脸道:“看什么!”

偏有那心思不大灵光的,还愣愣地问:“姐姐怎的不到前头马车上坐……”

便是出行在外,丫鬟们也仍旧分个三六九等。青霜是沈云殊房里的大丫鬟,便是这些日子没能贴身伺候,也该到前头那辆马车里坐,不该跟她们这些三等的小丫头挤在一辆车上才是。前边那车宽敞人少,听说还有茶水点心呢。哪像她们这车,连个垫子都没有,只是几条光板儿,大家并排坐着罢了。若车辆颠簸,也没处抓握,一不小心就会如青霜刚才那般,咚地一头撞到车厢上。

青霜嘴唇动了动,脸拉得更长了:“我在哪里坐,难道还要你管?”她是顶了紫电的名跟过来的,总归有些心虚。让她守院子定然是大少奶奶的主意,若是知道紫电腹泻无法出行,说不定还要叫她留下来照顾紫电呢。故而没到茶山,她可不能叫大少奶奶看见。

小丫鬟们都知晓青霜的脾气,不敢再说话,只是心里都在暗暗叫苦,一路上连说笑都不敢了。青霜心里有鬼,也不出声。好在车队急着赶路,便是中午也只教众人在车上用些干粮,并未于途中停下休息。青霜窝在车里,倒是并未被人发现。

直到暮色微沉,马车才停了,车厢外传来婆子们的声音:“到了地方了。姑娘们都下来罢,别乱跑乱看,且进去把屋子安置好了,用了晚饭再说。要在这儿住好几日呢,要看什么有你们看的。”

小丫鬟们早都坐得腿脚发麻,闻言不禁都是满面喜色。只是青霜在,谁也不敢抢先,只叫青霜先下马车。

那婆子是过来管着这些小丫鬟们的,冷不防车帘一掀,下来的却是青霜,倒把她惊了一跳:“青霜姑娘?你怎的在这辆车上?”

青霜不大自然地理了理鬓发:“紫电泻肚子,不能来伺候了。我出来的时候晚了些,就上了这辆车。”

她一边说,一边抬眼往前看:“少爷和少奶奶呢?”

若是在沈府里,这婆子见了青霜还得客客气气地叫一声青霜姑娘,这会儿自然不敢拿大,陪笑道:“这一路上颠簸得厉害,少奶奶有些不自在,就把车直接赶到里头去了。”

这茶山下修的庄院自然远不及杭州城精致,却是十分宽大,一辆马车驶进去也绰绰有余,这会儿早看不见了。婆子窥着青霜的脸色,道:“庄头会给姑娘们安排屋子,咱们这就进去罢?”杵在庄院门口算什么呢?

既然已经到了茶山,青霜便松了口气。便是这时候少奶奶不愿她跟来,也不能再叫她回去了:“那就进去罢。”

不过进了庄院之后,青霜才有些傻眼了:“我住在此处?”房舍就不挑了,可,她岂不是跟这些小丫鬟们住在一处了?

“是。”看守茶山的庄头原是本地茶农,知晓自己换的新东家是大将军,又见青霜身上穿着绸衣裳,头上戴着金亮的簪子,说话自然更是小心翼翼,“咱这里实在比不得府里讲究,姑娘多包涵。”

“那少爷和少奶奶住在何处?伺候的人呢?”这庄院看起来就前头那几间房子讲究,少爷和少奶奶定然住在那里,可她是伺候大少爷的,怎么却给安排得这般远呢?

果然庄头指着前头几间房道:“两位主子住在那边,姑娘们就都住这边。这,这也离得近……”在他们乡下人看来,只是三五步的距离罢了,能有多远?再说都是下人,便多走几步,难道就怕走坏了脚?瞧着少奶奶身边的人都不曾多挑剔,倒是这位姑娘着实的……

自然,这些话庄头也只敢在心中想想罢了。他不过是个看茶的,前头的主家没生个好儿子,把好好的茶山都败掉了。如今这后头换了新主子,他还盼着能受重用,自是不敢得罪主家的人。

且像青霜这般的,前头那主家也是有的,虽是丫鬟,却娇滴滴的如副小姐一般,也不晓得是伺候人还是叫人伺候的。

青霜沉着脸望向前头。

这庄院里亦没什么规划讲究,不过是这里建个三间房,那边又建上几间,也不用墙隔出什么院子来,只在空处种些果木,既做遮阴,又将房子分隔开来。

只见前头几处房里都已经点起了灯。这里的窗纸自是比不得沈府里那般透亮,连个人影都看不清楚。不过此刻那知雨带着两个小丫鬟在一处房门处进进出出,五炼和九炼却往另一处房里搬东西,想来那一处才是沈云殊的住处。

青霜看完这些,脸色倒和缓了些。沈云殊不与许碧住在一处,又没有院墙相隔,果然是比在府里的时候要强得多了。如此,她总能找到机会的。

只是不知道,大少爷这会儿在房里做什么,是不是正守着那许氏嘘寒问暖呢?哼,那许氏从京城往杭州来都不见有什么病痛,怎的这马车慢慢行了一天就说不适了?怕不就是在大少爷面前妆相,好把人留在房里呢。这么一来,再说个身子不适不叫人打扰,恐怕她又不得进房里伺候了。

果然,青霜才把自己的东西安置下来,那边就有人来传话了,说少奶奶身子不适要早些歇下,夜里不许人随意走动,若是捉住了乱跑的,必定要罚。

青霜还没探明白如今的情况,也不敢轻举妄动。待吃了晚饭,见许碧房里还亮着灯,却并不见沈云殊出来,不由心里又泛起了一股子酸味。

她在屋门口站了许久,才悻悻回到房中躺下,可却怎么都睡不着。

这庄院自然比不得沈府,身下的床板上不过只铺了一层棉褥,虽已是庄头从附近农户家中寻来的厚实褥子,青霜躺在其上却仍觉得硬得硌人。

许碧和沈云殊那里自然有被褥带来,下头的丫鬟们却没这待遇了。青霜自己更是有些心神不定,只匆忙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带了几件换洗衣裳就来了,哪里还想得到被褥之事?

这会儿她躺在床上,只觉得颠簸一日后又睡在这样的硬床上,简直浑身骨头都疼了起来,也不知翻来覆去了多久,才昏昏睡了过去。只是仿佛才合合眼,就被外头的动静吵醒了,睁眼一瞧,同屋的小丫鬟们早就没了影子,只剩她一人还躺在床上,外头天色却是已然大亮了。

青霜也知道晚了,怎奈睡这一夜,身上的疲乏未曾消除,倒是骨头隐隐作痛,好容易挣扎了起来,推门出去便见几个小丫鬟正在一棵桃树底下折桃花玩儿,叽叽喳喳的倒是好精神,便没好气地道:“喧哗什么呢?才离了府里就这般没规矩!吵到了少爷和少奶奶如何是好?”

几个小丫鬟便一缩头,其中一个便笑回道:“少爷和少奶奶一早就去茶山上了,不然我们并不敢喧哗的。”

青霜定睛瞧了瞧,认得便是芸草,不由得冷笑了一声:“你倒是会回嘴了。莫非少爷和少奶奶不在,就准你们没规矩了不成?”这小丫头,不过是这些日子被少奶奶支使过了几回,竟就敢跟她顶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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