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陈勇的介绍,我们知道了剩下的那两个监护,老头叫于成,那满脸阴鸷的叫王强。一个专职负责夜间值班和日常学习,一个负责生活卫生。
很快就到了睡觉的时间,随着王强一声令下,我们迅速地爬上了床。按照要求,新入监罪犯不能头挨着头睡,必须是一个人和一个人之间头脚相错。说是为了防止两个人密谋违纪的事情。
入监组的床和看守所一样都是大通铺,唯一不一样的是,入监组是上下铺。两边上铺的顶上是一排储物架。
睡在陌生的床上,强忍着鼻子里传来的阵阵脚臭味,感觉到此间的一切既虚幻又真实。想想短短的一天里见到的这些人和事儿,不禁对前路忧心忡忡。监狱给我的初步印象,那就是比看守所要复杂的多,看似平静的表面下处处皆是暗流,我不知道年纪轻轻的我能不能够从容涉过这条改造的河流……
这一夜我做了很多梦,梦见很多人,梦醒之后,我奇怪而又黯然地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梦竟然只有都是和看守所有关的东西,家人朋友还有以前的一切,好像都是上一辈子的事了……
迷迷糊糊一夜过去,我们被尖锐的起床哨惊醒,纷纷慌乱着下床,像受了惊的鸭子一样一窝蜂地向院子里跑去,这情景颇有一点部队的感觉。
和昨天下午开饭前一样,又是顺口溜、唱歌,接着报数。后来我知道这叫清人,也是监狱生活最重要的组成部分。按照监狱的要求,起床后睡觉前,三餐集会,初入分监区和生产车间每一次都要报数,而在生活区,和生产车间都有专门的监督岗负责清点记录人数,这样的话,在任何时候,警察都能第一时间知道分监区的所有人在那里,和去干什么了。从某种意义上说,清人是和越狱脱逃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所以无论警察罪犯都不敢掉以轻心,哪怕再麻烦也要坚定不移地执行这一制度!
只有耗子没有参加清人,因为他已经被严训了,除了吃饭,他必须待在陈勇给他画的那个圈里立正反省,就是要罚他站着,清人对他的腿部是一种休息,所以肯定不会让他参加。
清人过后就是洗漱和整理内务时间,监狱的内务要求完全是和部队一个样,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没有一丝褶皱。牙刷毛巾脸盆鞋子都要摆成一条线,简称“十条线”。不过这对于刚刚从部队回来没有多少时间的我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儿,我的被子本身就是在部队用的军被,很好折,完全能达到他们的要求。可是这样一来,就苦了其他的人,我看着那一床床臃肿的被子也是直摇头。
王强做了两次示范以后脾气就上来了,开始动手动脚。一会儿照着这个当胸一拳,一会儿踢那个屁股一脚。我这个时候才知道,他也是当过兵的。被他打到的人,敢怒不敢言,但是我明显能感觉到有几个人心里极为不服气,趁王强不注意的时候,对他怒目而视,好像恨不得将其生吞活剥。
到了吃饭前又是清人,说起吃饭我真是生气,因为我在看守所让避孕套给骗了!临走前,避孕套跟我说,他以前在这个监狱待过,在监狱碗筷洗漱用具都是同一配发,让我不要把看守所的东西带过来,带上反而是个累赘,让我留给他。
狗屁不懂的我相信了他的话,所以什么都没有带。过来一看,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一切都是自备!
所以现在我是刷牙也没有东西,吃饭也没有家伙。我偷偷问了一下馒头,他笑着说:“好多人在看守所都被同样的谎言骗过,你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等着吧!等到百货站卖货了,带你们去购买。”
我发现不止是我一个人,好些人都没有餐具,但是其他人要好一些,最起码还有刷牙的用具。我问了一下,结果几个人跟我说,他们看守所碗是不让带过来的,要留着继续给后面来的人卖钱。
真他妈黑啊!我心里骂了一句。但是一个实际的问题摆在面前——没有餐具怎么吃饭?
昨天下午吃肉,筷子倒是给了我们人手一双,菜就是放在大盆子里大家夹着吃的,米饭我们也没有吃成,伙房拿给我们一些中午的冷馒头将就对付。可是今天早上是白水煮面条,这怎么办?
汇报给监护,陈勇大手一挥:“有牙刷用具的先打在刷牙缸子里吃。没有的,就先饿一顿,我中午去跟干部汇报一下,看看不能先从百货站拿些碗过来,到时候从你们的个人账户统一扣钱就行了。”
于是那天早上我就先饿了一顿,而其他人有的就用刷牙缸盛着面条吃。不知道刚刚刷过牙的刷牙缸用来盛面,吃在嘴里是是什么感觉?
最令我生气的是,就在我们吃饭的旁边,搁着一个大木桶,里面盛满了黄白之物,看着就让人恶心。难道没有厕所吗?非要弄这么一个恶心玩意儿?
结果吃过饭上厕所的时候我才知道,分监区里面还就真没有厕所,小便就在桶里解决,大便必须要找到两人陪你,才能登记出门去上厕所。这叫作三互监制度,也是监狱琢磨出来,靠着犯人管犯人的一种有效方法。就是说在你这个三人互监小组里,一人出事儿,余人连坐!这样的事儿,在我以后的改造生涯里屡见不鲜……
有人问了,要是找不到人陪你一块呢?找不到人那就对不起了——憋着呗!监狱从来就是法大于情的地方,正因为没有,所以才口口声声说人性化管理。
吃过饭后,陈勇和王强带着我统一去上厕所,到了整个监狱这个共用的厕所,我才是真正被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