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悦猜到他要说昨夜的事,直接进了里屋。
余国庆进屋就关了房门,从衣服里面掏出一个袋子,放到她手边,嘶哑的声音透着兴奋:“我昨夜找到买家,把那大家伙卖了,得了这个数。”他竖起了两根手指头。
他口中的大家伙是指那只大老虎,这个时代还没有禁猎的法律条文和规章制度,甚至有些地方野兽伤人是要派部队去清理的。
齐悦望了眼鼓胀的布袋,又看了他的手指,愣了一下才问道:“两千?”
余国庆点头,他满脸的困倦之色,但眼底的喜意溢出来:“那大家伙是你和小花弄死的,除了脖子上那缺口,其他地方都完整,所以卖出了一个好价钱。这钱都给你,你结婚不管准备什么样的嫁妆都够了。”
若是没有之前那一背篓铁皮石斛对比,齐悦其实并不觉得一头虎卖出两千算好价钱,毕竟那是她和余国庆连同小花用命换来的,但想想一背篓纯野生、峭壁上生长的铁皮石斛才卖出一千的价格,那大家伙卖出两千实在算不错的价格。
这其中,余国庆一定废了大力,他谈价的手段也绝非普通人所比。
她想了想,对他道:“我上山本就是为了你采药,让你攒老婆本。药没采到,猎了那大家伙也是一样,你把钱收起来,找个时间跟袁家提亲吧。”
余国庆的眉头一下子竖起来:“悦悦,你什么意思?舅舅能拿着你卖命的钱娶老婆,你是看不起我吗?”
齐悦被问懵了,她哪里有看不起他。
“老婆本我自己能挣,你把钱收起来。”他不由分说地想把钱塞到她手里,只是后来看到她包成粽子的手,中途一转,想要去寻她的包,却没有寻到。
齐悦忙阻止他:“这么多钱你给我,我要放哪去?”
“我给你送到黄家去。”余国庆心里赌了一口气,见她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又软了口气,“咱这钱不好解释出处,所以最好不要存进银行免得麻烦。等回了家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明年跟那小子结婚后,就带去雷家。记住,你自己挣的钱,跟齐家没关系,别傻乎乎的拿出来让人眼红惦记。”
齐悦自然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看余国庆神色坚定地要她收钱,她退了一步:“咱俩平分吧。当时没有你,我可能也没命了,而且你卖出去也费了大力气,你要不肯收,我也无法安心收下。”
余国庆一开始不同意,但被她磨得最后也答应了,将布袋里的钱分成了两份,不过暂时都由余国庆保管,毕竟她两手包成这样也不好管理钱财。
余国庆借了卫生所的床睡了两小时,然后带着钱回家,他还得回去跟他姐交代齐悦的去向,瞒住她受伤的事,还有稳住齐老爷子在家里住几天,不然等老爷子来卫生所一看,他大姐家得闹翻天,他自己也得脱一层皮。
好在老爷子的病情恢复很好,黄医生同意他在家多修养一阵再来镇上复诊。
余国庆为了不露馅,替下齐传宗往镇上送菜的任务。
时间就在齐悦养伤中滑过,齐老爷子一周后再来卫生所复诊,那时齐悦的手只需裹薄薄一层纱布,她用袖子遮掩,又有意避开,老爷子也没发现不对,取了药就回家了。
黄医生也告诉她,老爷子接下来半年继续用药,且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不劳累不发怒,病就可以养好。
齐悦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就是李家村的人因为付医药费的事又来卫生所折腾了几回,她的好心情也没有消失。
直到有一天,卫生所里忽然来了个怯生生的姑娘,说是要找她。
齐悦当时在杂院里看医书,黄三七跑过来通知她时,她还以为是袁巧儿来了,但三七摇头:“她没说自己叫什么,就说要找你,她一个人来的。”
齐悦疑惑,若是袁巧儿,以她的性子肯定不会一个人跑来,就是袁叔袁婶也不会放心她一个人出门,况且还有余国庆在呢。
余国庆为了追老婆也是拼了,直接住到了齐家新房子,但除了住在齐家,其他时间都在帮着隔壁的袁家干农活,吃喝也在袁家,妥妥的上门女婿的节奏。
脑海里杂七杂八的想着,又猜测着来人会是谁,直走到卫生所,才发现找她的姑娘她根本没见过,不管原身记忆还是自己穿来以后的记忆里,都没有眼前这个手足无措的姑娘。
这姑娘二十来岁的模样,有些干瘦,头发有些发黄,扎成辫子垂在胸前,脸色没有多少红润的气色,不过五官还是透着清秀,身穿着一套打补丁的衣裤,脚上的布鞋想是被路上的积水打湿了,有些脏污。
姑娘似察觉她的目光落在她的鞋上,又慌又乱,想要将鞋子藏起来,却发现根本无处的藏,一张脸涨得通红。
齐悦只是下意识地打量她,且一扫而过,比之这姑娘站在卫生所门前远远看到她后就一直盯着她看实在不算什么,不过对方姑娘窘迫了,她自然收回目光,和颜悦色地问她:“是你找我吗?有什么事吗?”
黄三七到了卫生所门前就被她爹叫进去打下手了,所以这会门前只有齐悦和眼前这陌生姑娘。
这姑娘也是奇怪,之前紧紧盯着她看,待她走到近前,又低下头盯着脚,一副怯弱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欺负她了。
齐悦也是无奈,又问了一声:“你若没事,我就走了。”她还得回去背医书,很忙的。
“等等,我有事。”清秀姑娘见她要走急了,抬头喊住她,见她回头,又踌蹴了,咬着唇垂着眼半响不出声。
齐悦皱起了眉头,想要有话快说时,清秀姑娘忽然噗通跪倒在她身前,齐悦怔住了,过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弯腰抓住她的胳膊往上扯,生气的质问:“你是谁啊?无缘无故的跪我想干什么?赶快起来!”
清秀姑娘却不肯起来,她执拗地跪着,抬头红着眼冲齐悦哭喊:“齐家妹妹,我求你把雷军还给我,我给你磕头了!”
听到雷军的名字,齐悦整个人如同被一盆凉水从头浇下,她的手不由得一松,那姑娘就照着地上磕去,这一动静引得卫生所里的人都看过来。
齐悦被气得发抖,抬脚直接抵住对方往下磕的头,然后弯腰掐住她的胳膊,不顾手上的伤,猛地把她拽起来,冷冷盯住眼前这个哭红了眼楚楚可怜的姑娘:“这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知道我未婚夫跟别的女人没有半点干系,你要是再敢做污蔑他声誉的事,我就送你去派出所。”
对方似乎被“派出所”三个字吓坏了,慌乱的摇头:“我不去派出所,我不去……”
“齐悦,这姑娘是谁,在咱这闹什么?”黄医生走了过来,虽问的是齐悦,但两只眼睛严厉地盯着那姑娘,他是没有料到,这么个怯弱的姑娘能闹出事。
那姑娘却好似寻到了救星了一样,去抓黄医生的袖子,但被避开,她哽咽着说道:“黄医生,我叫李雅萍,我爹前一阵在卫生所里欠了医药费,我家没有钱付,我爹被派出所的人抓走了,我没有办法才来求齐家妹妹的。”
其实,在这姑娘哭喊着让她把雷军还给她时,齐悦就猜到她的身份,原本对于她摊上李老三那样的爹,齐悦还是同情的,但这会她只想将同情喂了狗。
凭什么她李雅萍的爹欠钱不还,就当众跪地求她把雷军还给她,这什么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