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昀难得哄了一声,叫人看着他们。
第五十五章 甩手  “你眼红什么?”……
傅承昀走过去时, 萧清已经摸的差不多了,他一看傅承昀异常平静的眉眼,大概知道此事不能善了。
果然, 傅承昀话不多说, 一脚拧进其中一个刺客的眼窝, 本来半死不活的人直接惨叫出声, 眼睛流出大片脓血。
“爹爹——”
傅承昀拧眉, 往后看了一眼, 就见傅予卿正瞪着葡萄一样的眼睛看着他鼓掌, 不知看见没有竟一点也不知害怕, 林愉倒被他胖乎乎的身子挡在后面。
萧清眉头一皱,往前把傅予卿的视线隔绝,才要出口说什么, 就见傅承昀招来一人,指着地上的刀疤男。
“把他嘴堵上, 太吵。”
有人赶忙上去糊住刀疤男的嘴,做的干脆利索, 显然对这样的手段见怪不怪。
“都问过了?”傅承昀垂眸,嫌恶的踹了一脚奄奄一息的人, 含笑蹲下。
萧清看着他, 便知要出事,紧接着傅承昀折了那人十指,笑容依旧, “问出什么?”
刀疤男嘴巴被堵,额际冒出细密的汗珠,呜咽声一丝丝顺着口布溢出,傅承昀眼睛不眨的看着。
萧清虽恨这些人, 但对于傅承昀毁眼断指的行为不敢苟同,但他什么都没说,转而侧身不看。
“能来这里的都是死士,牙缝藏了毒,问不出什么?”倒是傅承昀折磨的这个,杀人手法略显生疏,萧清觉的傅承昀大概看出了什么,所以一来就抓着此人。
“没有问不出话的人,只有不够狠的刑,”傅承昀站起来,“谁惊的马?”
萧清呼吸一顿,猜不出他又使什么招数,只无奈道:“你脚下那个。”
傅承昀欣赏着佝偻的人,心情颇好的捻着手指,阳光下眼尾映出耀眼的笑容,“那就留下他,其他人绑了。”
萧清追问道:“你要如何?”
“杀人。”
傅承昀瞥了一眼满地狼藉,红衣被山脚的寒风吹的猎猎而响,声音带着平静之中的嗜血。
“只是杀了?”萧清不信。
傅承昀冷笑一声,波涛汹涌的眸子狠厉的扫向每一个惊恐的人,最后垂眸看向不断往后躲的刀疤男,“这样岂非太便宜他们。”
萧清一袭道服,望向半山腰的寺院有过片刻惺忪,“不远处是佛门圣地,顾及些。”最好换个地方。
“那它可曾庇佑我妻儿少受苦难,”傅承昀骤然扬声,语气不咸不淡,“就在这,把他们手脚尽断,坠于马后,一刻不说就拖死一人,两刻不说就拖死两人,我倒要看看他能撑的几刻。”
“若人都死了他还不说,我便大发慈悲放他一马。”傅承昀的毫无波澜,“毕竟本相欣赏嘴硬之人。”
这便是傅承昀,总能用你意想不到的手段击碎你的心理防御,看似给你活命的机会,却一步步叫你永坠阎罗。
他不取你命,却把你亲近之人的命交由你手,兄弟死你活着是折磨,兄弟活你活着是骂名,进退两难,毫无退路。
林愉看不见那边发生了什么,但傅承昀的手段她多少猜的到,他要做的是一件备受争议的事,走下去满是荆棘。
傅承昀回来的时候一句话也没说,抱着把林愉抱上了马车。
三人坐着马车远离是非之地,行走的路程中林愉总能从吹来的风里闻到淡淡的血腥味,偏她细听时身后没有一点声音。
她多少感觉到傅承昀的隐瞒,自然不会主动去问,只当作什么都不知。
等到回到山庄,林愉撑着要起来,又被傅承昀一把抱起,他脸色不大好,虽是笑着但给人阴沉沉的感觉,好像一头刻意忍耐的困兽。
林愉不敢招惹,又怕摔下去伤的更重,伸手环住他的脖颈,傅承昀本担心林愉跟他犟,见她搂他暗自松了一口气,脸色缓了许多。
他也不是冲林愉,实际上他有许多话想说,比如谢谢她,又比如对不起,可看着她遍体鳞伤又觉的说什么都是轻的。
说什么呢?
说再多该疼的也疼了,还是他无用。
傅承昀把她抱到屋子里,见她手上凝结的血块,眼神一暗,问她,“疼吗?”
他要碰她手,林愉一缩,“别碰——”
女子声音惊恐尖锐,叫的傅承昀没有防备,伸过来的手止于半空。
他尴尬的很,“我就是看看…”没想做什么。
林愉见了,知道自己偏激,便小声道:“很疼…所以别碰…”
这话落在傅承昀耳中,他默半晌,沉声道:“恩,轻了。”
“什么轻了?”
林愉问他,他没讲,低头的时候满眼血丝仿若大雨将至。
等林愉去上药的时,傅承昀叫来飞白。他觉的刑法轻了,让人过去补几刀。
“她伤在哪里,他们就要还在哪里。”傅承昀笑道:“飞白,走出这扇门,把债给我讨回来,不要手软。”
他递给飞白刀子,飞白点头往外。
林愉出事是中午,上药一番折腾将近黄昏,一碗安神药下去就没了意识,等到天黑下来母子两人不约而同的发起了热。
林愉烧起来之后陷入噩梦,不停的用手抓东西抱,抱着叫傅予卿,傅承昀怕她碰到手上伤口,就按着林愉,心像被挖了一块似的。
好在喂药之后她安生了,嘴里仍旧呓语。
傅承昀听着像是叫孩子,鬼使神差贴耳过去,谁知猝不及防的几个字就往他心里砸。
“傅…承昀,他们欺负…我。”
傅承昀坐定,片刻附身抵住林愉鼻尖。很快,林愉的脸上有晶莹滑过,烫的梦里人悠悠转醒。
她的双手被按,又说不得话,高温甚至让林愉分不清白天黑夜,只是觉的脸上痒…更烫。
她煽动的睫羽挠动傅承昀,傅承昀又喘息片刻直起身子,果真见女子潋滟的眸子晃晃如水,里面一转一动的望着他,后怕、惊慌甚至有依赖。
她凝视着他,挣了挣,傅承昀以为她疼就松了那只完好的手,仍旧按着受伤的那只。林愉也不计较,抬起来的手落在他的眼眸。
“你眼…”林愉说的又慢又浑,“你眼红什么?”
傅承昀褪去冷静,素日惊艳的眸子真红红的,有一瞬慌乱,“没有,蜡烛照的,你看茬了。”
林愉不信,蜡烛不是这样的颜色。
她疑惑的看向蜡烛,看着看着眼皮就重,但她闭了几次又撑着,不愿意睡。
“睡不着,做噩梦了?”傅承昀问她。
林愉是迷糊的,这么被人挑破瞬间受惊苍白了脸,眼中蓄了两筐眼泪,“恩…我疼,还怕…”
她差一点就死了,那么尖的尖擦着脸颊滑过,马车颠的她骨头都要散架,最后摔出去疼的要命,但她怀里有傅予卿,她不敢哭。
“我帮你欺负回去,”傅承昀探探她的额头,比之前好多了,“我们不怕,会好的。”
林愉死活不睡,傅承昀终是躺上去,林愉看着他就往里面缩,傅承昀顿了一下,就停在被子外头,“我守着你,你睡吧!”
手上是让人心安的温度,林愉见他没有再靠近慢慢合了眼。
傅承昀等人沉睡,翻身把人搂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林愉的不安慢慢散去,缩在他怀里呼吸也平稳了。
曾经那个遇事抱着膝盖撒娇的女子不见了,她撑着给傅予卿一片天,其实骨子里面她还是怕的,这份隐忍和倔强狠狠的打了傅承昀一巴掌。
他对不起林愉的这声唤,也对不起林愉的信任。
傅承昀几乎彻夜未眠,天微亮就赶去早朝。
这场刺杀惊动了宫里,朝堂一边觉着天子脚下遇袭是耻辱,另一方面觉着傅承昀佛门之地杀人手段残忍。
只消是傅承昀的事,总会朝着弹劾的方向发展,傅轻竹在后宫里气的直笑,直接拍案而起,端着凤印打上御书房。
“本宫倒要看看,这些人如何指鹿为马。”
清晨雨露雾霭,朝霞顺着高墙瓦沿挥洒,细碎的落在一身华服之上,年轻的皇后闲庭漫步而来,倦怠的眼中和傅承昀有些相似的随意,一进来就拂手滑过耳畔坠子,端的是美玉无瑕。
甚至可以看出,这两个姐弟一样彻夜未眠。
“怪热闹的,本宫竟不知傅家家事要劳烦这么多大人商讨了。”傅轻竹径直而入,直接坐到圣上身边。
圣上面前无礼落座本是不敬,奈何圣上看着傅轻竹长大,即便傅轻竹于床第有病,宠爱丝毫不减。一般不牵扯社稷,对年轻的皇后有求必,老夫少妻诸多偏爱,谁敢多说。
下列的苏文清蹙眉不语,没人愿意当出头鸟,剩下宁王这次出奇的支持傅承昀,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圣上一看,牵着傅轻竹稍凉的手笑道:“还是皇后面子大,吵吵嚷嚷半天,你一来可就一句话不说了。”
傅轻竹一动不动,圣上明黄色的龙袍衬的她极致明丽,“诸位大人抬爱,本宫不胜惶恐。”
御书房不能因为傅轻竹的到来停止运转,最后是薛知水没脑子的走出,“傅相佛门之地大动干戈,傅相简直藐视佛法,此举不妥,望圣上严惩。”
有一就有二,陆陆续续有人上来从傅承昀当街殴打萧清到今日杀戮,最后拉扯出傅承昀近来查案大肆抓捕,前兵部尚书也被他狱中逼死,总之傅承昀十恶不赦。
傅承昀从头到尾看着,在门口站定,他只凝视着侍卫的长刀,神色未明。
傅轻竹细细听着,看着下面的每一个人,最后直起身子,笑道:“诸位大人惊世之才,一言一语可谓用心良苦,那么请问我傅家遇刺,幕后主使是谁?”
此言一出,一片寂寂,他们甚至忘了傅承昀是受害者,傅承昀在他们心中是霸道的,无懈可击。
“你们的儿子死了,一个个要死要活,如今他的妻儿有伤就不能要一个公道?”傅轻竹走下来,站在傅承昀前头,似笑非笑,“纵傅承昀有诸多不是,他是一个夫君、一个父亲,为该护之人出剑,错了吗?”
傅轻竹凤目斜睨,凤印高抬,声音清利一字一句道:“本宫把话撂这,傅承昀错可罚,但首先把刺杀的挖出来,本宫要他项上人头。”
傅轻竹很少发火,和红衣傅承昀站在一起,他们姐弟就像不要命一样,那股子狠辣竟没人敢上前,因为他们都怕死。
林愉可不知傅家姐弟在御书房为她大杀四方,她出事之后添了满身伤痕,傅予卿更是自出生后大病一场,傅承昀这次铁了心要万无一失,给林愉的路要么回家,要么加人。
他这次不好说话,林愉只能表面应着,背地里叫飞白少带些人,本来已经和离了,这样让傅家人守的水泄不通像什么样子。
谁知林愉当天插科打诨,晚上山上就跑下来一群冬眠结束的野物扫荡,庄子霍霍的一片狼藉。这下傅承昀怒了,把飞白杖责三十,所有包庇的人一个不落受罚。
林愉更是一句话不敢吭,她没想到自己这么背。傅承昀也不对林愉怒,他什么也没说,但就是一句话不说,任由林愉晃荡也不说,才是真的生气。
“我这不是没想到…我这次不该叫他们走。”
也许是被他哄惯了,一下子恢复冷漠林愉很是别扭,鼓足了勇气上去谁知被他一把甩开。
他甩的不重,奈何边上是傅予卿玩闹放着的棋盘,猛的一下撞上去棋子哗啦啦落了一地,傅予卿受过惊吓,这下忽然就哭了。
傅予卿哭,林愉也红眼,她身上可还有伤呢!林愉索性不管了,默不作声的和他耗,傅承昀好好的一场气,哄了小的看大的,又给磨的没脾气。
等傅予卿被哄睡,他朝林愉招手,“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