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身边的几个大丫头,除了翠微早早家里就给她定了亲之外,丹橘和小桃两个人可一直都单着的。
丹橘的年纪比明兰还大一岁,如今明兰的长子言哥儿都快一岁了,丹橘和小桃的将来,他们自己不着急,明兰这个做大娘子的却不能不替他们张罗。
毕竟是从小就跟着自己,一路走来,一直都是忠心耿耿,若是依着一般大户人家的规矩,似丹橘和小桃这等最贴身最忠心的女使,一般都是用来给自家丈夫做通房,好收拢自家丈夫的心,不被外头的花花世界迷了心,不被那些個手段层出不从的妖艳贱货们夺了宠爱。
可哪个女人不想自家的丈夫对自己一心一意呢。
可明兰因着自己自小的经历,心里头明白,人性是最经不起考验的,现在她和丹橘小桃是主仆情深,可若是将来,她们要是当真做了徐章的通房,有了子嗣,谁又能保证她们能够仍旧保持初心呢?
翠荷和翠莲两人,是明兰还没嫁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做了徐章的通房,而且徐章的起居,也一直都是她们照顾的。
是以明兰早在一开始就和丹橘小桃以及她身边的所有女使们都说清楚了,她们一众姐妹,将来都会有各自的归宿。
小桃和丹橘一直也都很本分,从来没有过任何逾矩的念头,更别说学那起子没皮没脸的妖艳贱货做出那等偷偷摸摸的爬主君的床的下贱勾当。。
其实打一开始,明兰就挺中意徐章身边的王破敌和孙平寇的,他们二人是徐章的亲随出,虽然没有卖身,不是奴籍,原本明兰还有些担心,他们两瞧不上她身边的几个丫头。
原本明兰都打算把这心思打消了,没成想徐章竟然先和她提了这事儿。
而且还是王破敌和孙平寇亲自求到徐章跟前的。
更加让两人意外的是,一向行事周到谨慎,沉稳老练的孙平寇,瞧上的竟然是素来大大咧咧,性子憨直的傻小桃,而性子略微活泛些的王破敌,瞧上的却是心思细腻,聪慧机灵,颇有手段的丹橘。
小桃是小时候家里受了灾,才五岁就被自家父母卖给了人伢子,对她的父母家人们没有半点印象,打她记事起,就是在盛家,才六岁就被安排到了明兰身边伺候,她的终身大事,明兰就可以做主。
丹橘原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祖父祖母是当初跟着盛老太太嫁给盛老太爷时的陪嫁,如今她的父母长辈们仍旧还在老太太的庄子上办差。
丹橘还有个表兄,前两年明兰还没嫁给徐章的时候曾请长辈去丹橘家向丹橘的父母提亲,因着丹橘的身份特殊,是明兰身边的一等女使,而且是早已经订好了将来要给明兰一起陪嫁的,是以丹橘的父母并未直接答应,而是求到了明兰的跟前,想问明兰和丹橘的意见。
不想被当时的丹橘以姑娘都还没有出嫁,她一个女使,怎能越过自家姑娘先定亲给拒了。
那时候徐章已经带着孙平寇和王破敌在盛家学塾求学多年了,加之徐章又时常往盛老太太的寿安堂那边跑,和明兰的关系颇为亲近,他们之间自然早已经熟悉了。
只是究竟是何时生出的情愫,明兰也不是很清楚,也问过丹橘,可丹橘自己也说不清楚,就跟王八看绿豆似的,不知不觉间就看对了眼······
“大娘子事情办完了?”徐章拎起茶壶很狗腿的给明兰手边的茶碗里头续满了茶水。
看着徐章那火热的目光,明兰赶忙错开目光,不敢直视,下意识的端起茶盏就往嘴里送。
“小心······”
“嘶!”
徐章话还没说完,明兰就被烫的舌头一麻,刚刚入口的热茶也从嘴里喷了出来。
“···烫···”
徐章哪里还坐得住,赶忙关切的问有没有烫到,又赶紧招呼让弄些凉水来。
若不是现在临近年关,外头下着雪,天寒地冻的,弄些冰来镇一镇才是最能缓解灼痛的,可惜这个天气,要是还吃冰,估摸着没等明兰的舌头灼痛退去,就先被冻的没了知觉。
“怎么这么不小心!”徐章已经接过明兰手中的茶盏,小心放好,又关切的凑到明兰跟前问道:“我瞧瞧!”
眉头微微皱着,眼里写满了担忧。
明兰那娇俏的小脸蛋皱成了苦瓜,又疼又委屈:“烫!”
刚烧开放了没多久的热水,能不烫吗!谷跂
好在徐章不是那些不解风情的木头,没有唠叨,反而关切的道:“好啦好啦,下回小心些,别什么都直接往嘴里送!”
看着明兰小脸扭曲,张着嘴不敢合拢,那双黑白分明的明亮眼睛里头甚至已经泛起了泪光的可怜模样,徐章担心的同时又忍不住想笑。
可惜现在没有手机,否则的话,定要掏出来一顿卡卡,把这难得的画面记录下来。
徐章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怎么也没在绘画上头下点功夫,不然的话,纵使没有手机相机,也能提笔将此时的明兰录入纸上。
将来等他们夫妻俩都老了,到时候再拿出来,岂不是有趣的紧。
明兰哪里知道就这么一小会儿,徐章的心里头已经飘过这么多的念头了。
接过绿枝端来的温水,明兰赶忙抿了一口,含在嘴里,有了水的缓和,舌头的灼痛感总算是减轻了不少,明兰那苦瓜似的俏脸也终于慢慢开始舒展。
······
自十月底的开始,东京城就见了雪,北风愈发萧瑟,可街面上往来的行人商贾们不但没有丝毫减少的趋势,反而愈发热闹起来。
黄河部分水路已经陆续开始结冰,倒是东京往南的水路情况稍好一些,可往来的船只也越来越少,那些个大船基本上都已经瞧不见了。
倒是陆路上越发热闹起来,官道上往来的商贾行人络绎不绝,车马货物,牛羊牲畜,冒着雪,迎着风,都想赶在过年前的这一小段时间里头,再多挣几个铜板,让家里过年的时候也能过得松快些。
东城外城,距离相国寺还有四五条街的客栈之中,时间还早,店里没什么人,跑堂的小哥儿肩上挂着块白毛巾,依着柜台站着,手里头拿着一捧炒熟了的南瓜子,柜台里头,带着方帽,略有几分富态的掌柜的仍旧在拨弄着算盘,一笔一笔的核对账簿上的条目。
“掌柜的,你说那几个客官怪不怪?眼看着这都快到年关了,他们不回家过年,天天住咱们客店里头,一天天的窝在房间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大户人家未出阁的姑娘呢!”
“住口!”掌柜的低声呵斥一句:“咱们开门迎客,好好做咱们的生意就是,管那么多作甚!你要是不想干的话我也不拦着,大把的人想来我这儿跑堂!”
掌柜的神情肃然,语气严厉,说的跑堂的年轻小哥儿身子一颤,一颗刚刚抓起来的南瓜子都不小心一个没抓稳掉到了地上。
顾不上捡,跑堂小哥赶忙抬手掩住嘴,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
掌柜的就是这家客店的东家,跑堂的则是他同族的一个晚辈,因着两家有些交情,展柜的才把他带到自己店里打下手,每月给他三百文的月钱。
掌柜的扭头先是看了看店门口,又扭头看了看身后的楼梯,然后才低声告诫跑堂小哥:他们做客店生意的,迎的是八方客,尤其是他们这种不起眼的小店,更是三教九流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可能有,最忌讳的就是嘴上没个把门的,祸从口出,什么时候得罪了人都不知道。
天知道那住店的客人里头有没有那等以武犯禁的游侠。
跑堂的也只是一时口快,再加上这个点儿清闲的紧,手里头没有什么事情可做,这才和掌柜的说起。
还没说完,一道阴影就盖了下来,掌柜的抬眼一看,只见店门口已经多了一个刚刚摘下斗笠,正打算解蓑衣的汉子。
这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跑堂小哥口中那几个成日窝在房间里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怪人之一。
跑堂的小哥儿赶忙识趣的迎上去,笑着接过刘震手中的斗笠,那毛巾一边帮刘震解蓑衣,一边替他掸去衣物上粘的雪花。
嘴里还说着:客人回来了,这大冷天的,要不要来壶姜茶暖暖身子,吃些热乎的饭菜。
刘震在外头跑了一个早上,早间又只吃了两个炊饼,腹中早已空空如也,跑堂的一提起吃的,他的肚子就跟着叫了起来,让小二准备些吃食和热水送去房间,也不在一楼多待,迈着大步就上了二楼,回了客房。
自家晚辈,掌柜的也算颇为了解,晓得方才他是无心之言,而且当着客人的面,自然不好责骂,当即便打发了他赶紧去后厨帮忙,把刘震要的东西送去,免得嘴上再没个把门的,平白招来祸端。
掌柜的出身贫寒,却能够在东京城里头开下这么一家客店,不说有多大本事,但察言观色还是有几分功力的,刘震父子几人虽然久居高位,但到底是跑江湖出身的,身上的江湖气怎么也掩盖不住。
而且跟在刘震父子身边的那几个汉子,都是狠角色,没有一个简单的,掌柜的哪里敢让跑堂的去编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