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抬头看向路痴痴，眼底先是不可置信，而后是懊悔和羞愧，还有不堪。
他的尊严被这句话踩的粉碎。
“呵，是有病，”秦淮抬眸望着她，仿佛恨透了面前这人，倏地笑了，“你也有病。”说完撞开路痴痴，走了。
“张导，过了没？”
“过了，你们也太乱来了。”张鱼也心有余悸，正训着那帮拉威亚的，就被秦淮打岔了。
“那我就杀青了？”秦淮难得笑了。
张鱼闻言一愣，朝着路痴痴的方向看了眼，“恩，杀青了，杀青了！”张鱼抱了抱秦淮，“好好干，下次再合作。”
秦淮却说：“难说喽。”
张鱼继续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说话。
众人听见张导两句“杀青了”，终于回过神来，送花的送花，推蛋糕的推蛋糕。
一时间现场热闹了起来，似乎没人在意刚才的事情。
路痴痴什么都听不见，她的手和腿都还在发抖，她不敢出声，怕一出声就哭出来。
最后她被肖晓推着拍了合照，她站在了张鱼的左边。而秦淮就在张鱼的右边。
秦淮杀青了，一个小时后便走了，路痴痴的心空了。
当晚路痴痴一直在等姜与然的电话，期间不停地刷着微博，没有任何关于她和秦淮的消息。
为什么？
路痴痴不明白。
她又想起了秦淮走前嘲笑她的那句话——
“你也有病。”
路痴痴不明所以，她有什么病。
这晚，路痴痴没有等来姜与然电话，也没有等来秦淮的判决，却在第二天听到另一个让她风中凌乱的消息。
“什么？秦淮要退出演艺圈了？那……那咱们这部戏岂不是他最后一部作品？”
路痴痴刚下戏就听到一旁群演的窃窃私语，手一僵，肖晓才递过来的水杯眼见又要落地了。
“哎呀，痴痴姐，你小心点。”肖晓赶忙拿回来，脚上因为烫伤还没好全呢，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晓晓，手机给我。我的手机。”
“哦，等下，”肖晓在包里翻找了一会儿，“痴痴姐，有什么大事吗？那么着急——”
要干嘛
话没说完，路痴痴没影了，形色匆忙，似乎有什么人在后面追赶。
肖晓挠了挠耳朵不明所以，赶忙跟上，却见平时里和自己嘻嘻哈哈的群演们此刻正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自家痴痴姐的背影，她更是不解，一边追着，一边也打开手机。
总觉得是出了什么事。
果然肖晓才打开微博就被首页的消息怔住了，追赶的脚步快了起来，一路跟着痴痴回了住处。
秦淮工作室：感谢大家一直以来对秦淮先生的关注和喜爱，即日起秦淮将调整事业方向，正式退出演艺圈，专心钻研音乐，期待给大家带来更多优秀的音乐作品。我们未来可期。
……
网上炸了。
路痴痴联系不上秦淮。
她打给秦淮，显示对方已关机，她想打给江小白，甚至江潮，可是这才发现，她根本没有他们的联系方式，江潮也只是加了微信而已，就在她打算询问的时候，突然冷静了下来。
打过去要问什么了？她又想从江潮那里知道什么呢？
路痴痴无力的垂下手。
一切都乱套了，她不想再哭了，这几天哭了太多次了。
肖晓火急火燎的跑了进来，见路痴痴抱腿蜷缩在地上，看到她进来了，抬起头来展露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脸颊两侧的蜜桔腮红还依稀可见，但肖晓却莫名觉得路痴痴脸色苍白，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是在让人心疼。
“痴痴姐，你……你和秦老师吵架了吗？”
在剧组这几个月，路痴痴和秦淮很少和和气气的，大多时候都在斗嘴，吵吵闹闹的，但哪里是真的吵呢？
众人嘲笑他们像小学生，但更多的还有羡慕。羡慕他们的感情那么好，一点不像网上说得那样不堪。
肖晓蹲下身来，不知如何是好，伸出手来抱了抱路痴痴。
路痴痴喃喃低语：“如果剧情都变了，我是不是根本不会死。”
肖晓听罢，云里雾里，只问：“什么死不死的？痴痴姐，你真的没事吗？”
路痴痴突然直起身来，扶住肖晓的肩膀，语气迫切：“晓晓，你说，如果有部剧你明明看过，但是重看一遍却发现内容都不一样了，你喜欢的人和讨厌的人也不一样了，就连结局也变了，是不是看剧的人有问题？”
“有什么问题？这太正常了呀！”肖晓瞪大她的眼睛，语气满是诧异，不敢相信路痴痴会问出这样弱智的问题。
“至于你说结局变了，常看常新嘛，一样的结局每次看都会有新感悟的。”
“不是，”路痴痴抓了一把头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话，“我的意思是，假设你穿进了一本书里，你发现书里的内容和你经历的一点儿不一样，但你知道你最后会死，你会怎么办？”
“啊？”肖晓思考了一会儿，才说道：“那我应该该吃吃该喝喝吧，而且每个人都会死的，痴痴姐你当初还劝我及时行乐呢。
“我觉得，如果我穿书了，我肯定会尽力过好自己的，而且，如果我经历的和书里写的不一样，这不正说明我可以做自己吗？
“痴痴姐，这是姜姐新递的本子吗？”
肖晓龇牙给了一个大大的微笑，路痴痴一时恍神。
“等等，本来就不一样。”
她怎么忘了，从头到尾都是她自己认定的，认定了故事会按照自己所看到的剧情发展，可事实却是，从她穿书进来开始，故事就变了。
换了经纪人，演了女四，参加了综艺，又出演女主……这些都是书里没有的情节。
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折腾了近一年，只是再折腾自己而已？
路痴痴傻眼了，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懊悔及尴尬，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当场挖洞把自己活埋了，免得祸害人间。
回顾之前种种，她算是将一个蛇精病女配演绎的淋漓尽致。而秦淮就是十足的大冤头。
肖晓瞧着眼前的路痴痴，表情似笑非笑，要哭不哭的，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但她却觉得，痴痴姐好像又回归之前那个元气少女了。
有句话肖晓藏了好久了，这几日的路痴痴，可一点儿都不像她。
单调重复的铃声打断了暗自苦恼的路痴痴，她拿起手机，是个陌生号码，鬼使神差的让她觉得这个电话和秦淮有关，接通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痴痴，有时间吗？我们聊一聊？”
是江潮，路痴痴心头一震，点头道：“好呀，我们约个时间吧。”
当天晚上下了戏，路痴痴便请假离开了剧组，江潮约了她明日早上十点在市中心的一家咖啡店见面。
路痴痴提前到了十分钟，几乎是前脚着地，江潮也到了。
见面的地址是江潮选的，路痴痴到了才知道为什么选这里，这家咖啡店处在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巷中，一般只有常客才会来。
时间还早，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店老板是个穿着旗袍的女人，见到路痴痴并没有露出惊异的眼神，只是看了一眼，点点头，也没有催促她点单。
江潮到了后，女人开口了，“来了？”声音绵长而柔和，很是好听。
江潮点头“恩”了一声，看向路痴痴，“我们进去做，”而后又对旗袍女人说，“两杯春意浓。另一杯甜一点。”
对方回：“好。”
女人端来咖啡便离开了，门口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路痴痴低头漫无目的的搅拌着。
“路小姐，阿洋都和我说了。”江潮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哐当”一声，小匙掉了。
路痴痴慌忙道：“不好意思。”弯腰捡起后继续不知所措。
路小姐，饶是江潮这么好脾气的人，也被她惹生气了。
江潮笑了笑，继续道：“我没想到，你会这么看待秦淮和我的关系。”
路痴痴面露尴尬，“我……我对不起，我那天胡言乱语的，江老师，我没那个意思。”
“据说所知，你好像并不是胡言乱语，而是一直这样认为？那天在医院和我说那么多，也是担心破坏我和阿洋的……感情？”
“我……”路痴痴想开口辩驳，却被江潮制止了，他微微抬起下颌，示意她别急。
路痴痴只好继续沉默，手里捏着的方巾被她折起来又展开。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说，但你不该这样对阿洋，你应该知道，阿洋很喜欢你。”
路痴痴闻言下意识停住了。
是啊，这一点，她清楚。
“而阿洋认为，你也喜欢他，据我所知，你似乎从没有拒绝过他，为什么？既然不喜欢的话，为什么不干脆点。”
江潮不慌不忙，说完没有再望着路痴痴，而是端起咖啡望着外面，静静等着。
等路痴痴的回复。
路痴痴仿佛身处冰火两重天，百般煎熬，江潮每说一句话，她就难受一分，他再说下去，路痴痴怕是要心脏骤停了。
她猛地一口喝干净了杯里的咖啡，一勺糖也没加，苦味蔓延，她忍着没有皱一下眉头，只说：“是我的错，我……总之都是我的错，之前不拒绝，是因为我不想他接近你。”
“……”
对上江潮探究的眼神，路痴痴猛地停住。
越说越乱了。
“其实，是因为我看了一本小说……”
江潮的表情仿佛凝固一瞬间了，看向路痴痴的眼神更加疑惑了，却没有打断，示意对方继续说。
路痴痴没敢说自己穿书了，而是说自己看了一本书，书中的两个主角名字也叫秦淮、江潮，就连职业也一模一样。紧接着又稍加渲染的把自己做的梦也说了一遍。
“所以，我才会那么对秦淮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潮听完，除了眉头稍微耸动了一下，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什么也没听。
路痴痴说的口干舌燥，想喝一口咖啡，可是杯子空空，她无奈作罢，双眸闪动望着江潮。
江潮没有评价路痴痴的这个故事，只问：“你今天来见我，就是为了说这个？”
原本已经松了口气的路痴痴此刻又紧张起来了，她来见江潮，主要是想问秦淮的事的。
可是，江潮……会告诉她吗？除非他相信自己刚才编造的故事了。
路痴痴想，其实也不完全是编造，大部分都是有根有据的。
路痴痴鼓起勇气，问道：“秦淮，他真的以后不做演员了吗？”
“嗯。”江潮轻声答道。
“……”路痴痴露出错愕的眼神，江潮回答的太快了，这说明秦淮是真的下定决心了。
“可是为什么？网上还说他要出国？”
“网上？为什么不自己问他，要从网上去知道阿洋的消息。”
路痴痴心底苦笑，江潮这是故意的，明明知道秦淮根本就不接她电话，估计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拉黑她。
“他不接我电话。”
“你应该很清楚为什么吧？”
路痴痴从未见过江潮这般冷言冷语，如坐针毡，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硬着头皮聊下去。
“因为我。”
“阿洋这会儿应该已经落地了，他说自己累了，想要学习一段时间再回来。”
“……”
“痴痴，我不知道你的那个故事多少真，多少假，我只知道秦淮不该那么被你对待。”
路痴痴脸色蜡白，江潮没有再喊她路小姐，这让她有些雀跃，这说明他有些原谅自己的，可是后半句又像一盆冷水浇了上来，让她狼狈至极。
江潮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痴痴，不管你是谁，站在哪个角度，都不应该强迫任何人，他不是玩具，你应该尊重他，”江潮看了眼低头着不说话的人，叹了口气，“而且，你也应该尊重你自己。”
门被打开了，风吹动了风铃，一股湿润的空气溜了进来。
许久，路痴痴才起身，走的时候那个旗袍女人给了她一张纸条，路痴痴看了一眼，眼睛亮了起来，沮丧了一个下午的小脸终于活了过来。
“谢谢。”
路痴痴出门赶忙拦了一辆车。
“师傅，麻烦去机场，快点。”
最起码，要赶得及去说一声“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