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磕头,“我可以让皇上认为那个故事是我编来陷害阮妃的,一切都是我歹毒,我嫉恨的缘故。但求皇后……从此放过我哥哥,也不要牵连我父亲,那些罪孽是我母亲所作,便由她担了,至此仇怨两消,可好?”
到了这时,于初梦觉得很累了。
其实她希望夏庸本就罪恶昭昭,也希望明妃就是个自私歹毒的人。
可他们偏偏不是。
明妃应当是清楚的,夏庸既然甘愿被利用,那他很有可能,痛恨当时在大殿之上指证他的妹妹。即使被痛恨,这一回,她还是想保全哥哥。
于初梦答应道:“好,仇怨两消。”
其实即使明妃不提,这事到明妃认罪,丹阳伏诛,本就了断了。。
于初梦见过明妃的事,势必早已传入玄玮的耳中,所以于初梦对此根本就不打算隐瞒。
“昨日我召见明妃,逼问她关于那位垌楼的证人,她也是言之凿凿。”
“但我心知那个故事完全是胡编乱造的,那位证人也很可能并不是垌楼之人。若是如此,这人对垌楼的风土人情,一定只限于听说,而并不详知,这只要一经对峙,必见破绽。”
“于是我告诉明妃,我会派人去垌楼再找证人前来,与她这位证人对峙。”
“明妃当时理直气壮得很,可这一夜过去,那位垌楼人就横死在了明妃宫外的宅院之中。”
“她这样急着杀人,以免在对峙中出现纰漏,可不就是心虚?”
玄玮没法反驳她这番话中的逻辑,只问:“你怎么就确定,那个故事是编造出来的?”
于初梦道:“当着满殿人的面,送这样寓意的东西,送死也不是这个送法。玄玮,你高估阮妃的胆量了。”
玄玮细想来,阮妃是个胆小的,倒确实不像敢做出这般胆大妄为之事的人。
于初梦再道:“阮妃截过明妃侍寝,还记得吗?”
玄玮对这种事印象不太深,怎么都想不起来有这么回事。
“那日是你生辰后的十五,”于初梦提醒道,“在你生辰当天,你咬定我偷男人,要掐死我又打我还折辱我,之后你收了我凤印宝册,也不来见我。十五那日,明妃缠着你去他那里。”
玄玮眼一瞪,直直看着她,人都有些僵硬了。
她从来没有翻过这个旧账,乍然提起,他脑中轰得一下,那日他在盛怒之下的所作所为被他瞬间全部想了起来。
他当然记得那天自己有多暴戾,他在她身上施暴,她遍身的青紫和那双湿漉漉眼睛里的绝望……
他想问问她那怎么办吧,让她打回来有没有用?
“你好歹也在宫里长大,那些陷害来陷害去的路子,你却是屡屡中招,”于初梦啧啧道,“玄玮,我差点死在你手里。”
玄玮下颔线紧绷,僵了一会儿后,他绷着嗓子说:“哪怕朕当日以为是真的,依然没舍得你死。若是朕错手杀了你……”
他苦笑,放远了视线:“恐怕朕也活不长了。”
这深情痛苦懊悔的表情,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多痴情一男人,于初梦曾经就被他这个样子骗得不轻。
她并不想聊那些破事,言归正传:“那个十五,大清早明妃便缠着你去那里,你答应下来,宫里由此议论得沸沸扬扬,说我这个皇后是真到头了。毕竟这么几年来,我们关系再怎么不好,初一十五你都没有缺席过。我自然对明妃恨不过,便指使阮妃,去截了明妃的侍寝。”
其实这不是她指使的,她当时并没有怎么当回事,是阮薇气不过非要给明妃个下马威。
只是她肯定不能说阮薇自己的主意,玄玮已经怀疑阮薇的心思了,再这样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所以于初梦干脆说自己指使的,一切都显得正常。
玄玮解释道:“那日朕不知是什么日子,明妃缠着朕,朕没想到她敢染指这种日子,朕真的是被蒙在鼓里的。”
这根本不重要,于初梦强调道:“明妃很有可能就在那回恨上了阮妃。之后我生辰宴上,明妃当众找阮妃的麻烦,句句捅她心肺,也是许多人都瞧见了。”
玄玮抓起她的手,搁在自己脸上,自顾自的说:“不然,你打朕吧,怎么解气怎么来,朕不怪罪你。”
于初梦愣了一下,皱眉道:“你有没有听我在说什么。”
她那么费劲阐述明妃的动机,结果这人就想被打?
“朕知道你委屈,”玄玮沉浸在他的情绪里,低哑道,“其实事后朕很心疼,好多个夜里,朕都梦见你遍体鳞伤的坐在地上,你抱着自己,却也不哭,也不看朕一眼……朕在梦里就想着算了吧不跟你计较了,朕想抱抱你。”
于初梦服了,跟这个人说话比大冬天早起还吃力。
她耐心缺失,没什么口气的强调道:“阮妃是被明妃陷害的。”
“好,冤枉的,”玄玮立刻很敷衍的附和道,“想拿明妃怎么处置?朕都依你。”
他是不怎么在意明妃这个角色的,反正阮妃已经死了,冤或不冤都不重要,顺了初梦的意又如何。
于初梦看穿了他的心思,可重点不在于处置明妃,而是要给阮薇洗脱清白,他这么打马虎眼肯定是不行的。
“阮妃跟了你这么些时日,为你怀过孩子,难道你要让她死的不明不白?她那么爱你,你上点心吧。”
玄玮神色一顿,意味深长道:“你确定……她爱的是朕?”
于初梦知道他什么意思,被他逗笑了:“你若是非要这样羞辱她,也羞辱了我,我就没什么话好同你说的了。”
她作势要走,玄玮拽住她胳膊,把她人拽了回来,搂在怀里看着她,妥协道:“没有羞辱你的意思。你要朕查,朕查就是了。”
玄玮知道初梦对这个真相的看重,便也丝毫不敷衍的去查。
查到那位“远道而来的垌楼客人”,果然在昨日横死,而照顾这位“垌楼客人”的婢女,在严刑之下供认不讳,就是明妃指使杀的人。
玄玮再传明妃。
明妃跪在皇帝面前,坚持道:“这位客人或许是远道而来水土不服,才会突然暴毙的。”
这话也太扯了,扯得没边。
玄玮突然想起初梦说的:她可不就是个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