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上午,曾荣翻阅了大约两摞奏折,把自认为重要的紧迫的摆到了案桌上,其余的按照类别分开摆放。
这两摞奏折有事关军务的,也有地方吏治的,还有官员升迁的,年终盘账的,还有各国朝贡的和请求联姻的,甚至还有反叛作乱,等等。
曾荣有着一年多史官的经历,处理起来倒也不费劲,通过这些奏折,她更清晰地了解了朝廷的一些运转流程和方式,也从中窥探到一些地方政务的处理方法和评判准则。
期间,朱旭也会考校她对某一件事的看法,若是认同则会点点头,反之,会把他批阅过的奏折拿给曾荣瞧瞧,指出曾荣的不足。
至此,曾荣相信,皇上绝对是在有意识地栽培她,至于为何选她而不是选朱恒,答案也很好找,因为她目标不大,朱恒目标太大。
饶是如此,曾荣也发现,内廷局的女史官并未出现在上书房,多半是直接放假了,上书房里的太监也少,她进来后,只留下常公公一人。
亏她之前还一度想拒绝此等好事,看来,她的脑袋真是被驴踢了。
接下来几日,曾荣基本是巳时进乾宁宫,早膳在乾宁宫用,晚膳去储华宫陪朱恒用,顺带把这一天看过的奏折和朱恒探讨一遍,连带着也考考朱恒的应对能力。
朱旭晚膳一般不在乾宁宫用,不是去坤宁宫就是去慈宁宫,偶尔也会留宿坤宁宫,据悉? 十皇子朱慎对他很是依赖。
这个除夕,考虑到可能是她最后一个可以和家人团聚的大年,于是? 她请了三天假? 于除夕这日上午回到了南庆胡同的家。
欧阳思也被请到家里过年? 曾荣带着阿春回去时,欧阳思和曾贵祥两个在门口贴对联挂灯笼,见到曾荣出现在巷口? 曾贵祥扔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迎接她。
“正和欧阳大哥说缺一个人呢? 可巧你就来了,来,二哥看看? 我妹妹有没有长高有没有变漂亮。”曾贵祥一边说一边装模作样地打量曾荣。
“行了? 贫什么贫? 不过就三个月不见? 你当是三年呢。”曾荣一边说一边把手里的两个包裹一股脑地送到对方手里。
说话间? 三个人到了欧阳思面前? 曾荣向欧阳思屈膝行了个礼问好,欧阳思清浅一笑,“就等你呢,阿华念叨你一早了。”
“哦,你们能猜到我今日回来?”曾荣微微有些诧异? 因为她事先并未透露过半点风声。
“我猜的。”欧阳思一边说一边要去接阿春手里的包裹? 阿春忙不迭地摇头? 自己拎着包裹熟门熟路地先进屋了。
片刻后? 门帘一掀,一道小身影从屋子里飞快地跑出来,差点直接挂曾荣身上? 紧接着后面爬出个圆滚滚的小人儿,是才刚一周岁多点曾念,刚学会走路,还不大稳当。
“大哥大嫂呢?”曾荣松开阿华,上前抱起了阿念。
“腾不出手来,在忙着做芝麻糖,正熬糖呢。”阿华说。
“哦,大哥学会了这个?”曾荣随口一问。
“你不记得了,之前在家不都是大哥给爹打下手么?”曾贵祥狐疑地问道。
“哎呀,大姐好几年没跟我们过年了,一时没想起来呗,京城过年的习俗和老家不一样。”阿华替曾荣把话接过去。
曾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差点露馅了。
“不说吃的我还忘了,我给你们带了几样宫里的点心来。”曾荣忙换了个话题,抱着阿念进屋了。
堂屋里还挺热闹的,紫萝和她娘带着陈氏在包饺子,曾富祥带着紫萝她爹在做芝麻糖,见到曾荣,陈氏摊开她满是面粉的手,歉然地对曾荣说道:“不好意思,嫂子我不是故意慢待你,实则是腾不开手。”
“大嫂这话说的,我又不是外人,再说了,我们阿念出去接我了,这就够了。”曾荣说完,对着虎头虎脑的阿念亲了一口。
可能是上一世没做成母亲的缘故,阿荣对小孩子有一种本能的亲近,尤其是和自己血缘十分接近的侄子。
“这是什么话?好像我没去接你。”曾贵祥冲曾荣翻了个白眼。
“二哥真小心眼,外面的活做好了没有?”阿华问道。
“咦,小妹今日这么呛,专跟我过不去。”曾贵祥把手里包裹放下后,腾出手来在曾华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大姐,你看,二哥又欺负,成天就知道欺负我。”阿华噘着嘴撒娇道。
曾荣难得见阿华有此小儿女动作,印象中,阿华虽也跟她撒过几次娇,但却极少有噘嘴嘟嘴此类小动作,想必是这两年总装几岁小孩,从身体到心灵都接受这个事实了。
其实,曾荣也清楚,真正的缘故是日子好过了,有人疼她有人宠她了。
就像她自己,一开始进宫也是恨不得把谨言慎行四个字刻在脑门上,可后来进了内侍监,仗着皇上的宽容和庇护,她的性子也越来越放开了,逐渐放下过往,安心做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不经意间,也会带出一些女孩家的小动作来。
“别,我不敢欺负你,大哥大嫂偏心着呢,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是我的错。”曾贵祥说完笑呵呵地拉着欧阳思跑出去了,外面的对联和灯笼还未弄好呢。
“阿荣,这乱糟糟的,你去屋子里坐着吧,一会就有芝麻糖吃了。”曾富祥这才插上嘴。
“好。”曾荣一边说一边抱着阿念进了东边屋子,阿春已把她们带来的几个包裹放炕上了,并拆开了其中两个,都是吃的。
曾荣放下阿念,和阿华问起了徐老夫人和徐大人,她打算明日过去拜会他们。
“大姐,欧阳大哥这几日像是有心事。”阿华突然来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兴许是第一次出来过年,放心不下家中寡母。”曾荣说完,方才意识到不对,阿华的话似有所指。
难不成是钱家提出要求了,欧阳思不知该如何取舍,还是有别的缘故?
可这事曾荣究竟该怎么向阿华解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