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的“坊间天下”,会借着上元节的喜庆与热闹,特别是在人们第二天一早起来后,还没有从节日的气氛中缓过来时,会把她们的“坊间天下”在di 二天,开始推向各个坊市发行。
而这,便让李弘为难的是,他原本不打算在这个上元节燃放烟火,但为了给李令月的“坊间天下”再制造一个噱头,所以他不得不仓促之间,再次准备在今日晚间燃放烟火。
皇室宗亲齐聚长安城,哪怕是义阳与高安,这几日也是跟住在了东宫里一样,挟着自己的儿子,在东宫里准备过一个热闹的上元节。
纪王李慎等皇室宗亲,老一辈的人,上元节一早便已经进入到了大明宫,而一些小一辈的,则是聚集在了李弘的东宫内。
热闹喧嚣的东宫内,无论是崇文殿还是崇仁殿,特别是两殿中间的崇政殿,在这一天都是挤满了皇室宗亲的各个郡公、县主等。
李楚媛一直有些心不在焉,自从李弘把许彦伯叫走后,她就在心底里感觉,自己刚刚婚后的甜蜜日子,好像要被李弘给夺走了。
自己的夫君,怕是不能再像这几个月里一样,每天都陪在自己身边,陪着自己卿卿我我、风花雪月了。
“天下文章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李弘在丽正殿的书房内,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许彦伯,正在为自己斟茶,轻松的问道。
“要是以前的话,末将……哦,臣自然是会回答家国、礼徳、天下社稷、苍生福祉。”许彦伯把洁白如玉,极为透明的茶杯带着茶水放到了李弘跟前,继续说道:“现在臣回认为是:文章该是朝堂手里的利器,有利于江山社稷,为我大唐江山保驾护航的利器。”
“你跟了我几年?”
“元日时陛下改仪凤五年为调露元年,臣自从您出征安西至今,足足十一年有余了。”许彦伯仰头算了下时间说道。
“那这份明日太平公主要发行的‘坊间天下’你如何认为?利大于弊?弊大于利?优缺点儿各是什么?”李弘看着翻阅着已经成册的坊间天下,七八页尺长的纸张缝钉在了一起,每张纸两面都写满了字,分成不了不同的板块儿。
李弘并没有打扰许彦伯仔细翻阅,一边喝着茶,一边等着许彦伯给自己他的见解,不管怎么说,许彦伯身为许敬宗的孙子,从遗传学上来说,这家伙多多少少应该具有一些许敬宗的城府吧?
如果许彦伯能够给出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那么由他来监管这“坊间天下”,怕是现在自己能够找到的最满意的人选了吧?
与皇室有着姻亲关系,而又跟着自己多年,任劳任怨,又具有自己想要的城府与阴沉,但对自己跟朝堂忠心耿耿,又能像是桥梁一样联系着皇室与宗亲之间的关系。
“双刃剑。”许彦伯放下刊物,看了李弘一眼,琢磨了词汇后,只是吐出了三个字。
“继续说。”李弘自己给自己倒上了新换的红茶,而后又亲自给许彦伯倒了一杯。
“每一篇文章都有文章可做,每一面版面同样都有文章可做,文人士子最是难以捉摸的,便是他的心,而他的心在用到纸上时,便是他的笔,没写出一个字,都有着他们心里的所思所想,甚至是有着他们的自私在里面,一排大字的标题显然是文章的主旨,但……若是有心人拉拢一篇文章的作者……即便臣统编如此刊物,怕是同样也防不胜防此文章为谁所用!”许彦伯开始进入角色,就像他爷爷许敬宗在任职户部,管辖户籍时一样。
两个人都有着敏锐的触觉,往往能够把一件看起来极佳的事情,从它本身最为阴暗的一面,去逆向思维。
许敬宗当年在制户籍时,从来没有在开始前,便从如何管理下手,而是从人们会以什么样儿的方式、方法,瞒天过海的来逃税、逃赋、隐瞒人口,或者是豪门贵族会以何种方式,避开朝廷对于租庸调,与户籍结合后的税费。
达官贵族人口众多,户籍所登记的从来不准确,而且家仆、下人等,往往是他们混淆官府视听的手段,如此一来,普通百姓被官府摸的透透的,但豪门世族的税赋,每年下来,在户籍制未改之前,竟然与一个普通的中户税赋差不多。
这怎么可能?但如果你按照户籍制来查,你根本看不出他们的问题在哪里,明知道人家有问题,却是查不出、拿不出证据来。
所以当许敬宗在临死前,把大唐的户籍制度改制的如同铜墙铁壁后,最为高兴满意的便是皇室与朝堂,哪怕是皇室宗亲,都恨死了许敬宗。
当许敬宗下葬时,本以为身为先帝之臣,又在陛下麾下任职尽忠多年,足有资格去为先帝的昭陵陪葬吧?
但当李弘提议后,立刻引起了朝堂之上众臣的一片反对之声,那个时候的李弘,还只是一个太子,并不像是现在这般一样掌权的太子。
面对老头儿的两不相帮,李弘在朝堂之上也只能徒呼奈何,哪怕是听到此消息的许彦伯,当时脸上也是闪过了一丝的失落。
不过好在,李治最后与朝臣在为其取谥号上,倒是给了许敬宗一些面子。
虽然同样在朝堂之上,引起了众臣极为激烈的讨论,不过好在,当朝臣在坚守住底线,不让其陪葬昭陵后,对于其他多少也不是那么在乎了,最终被李治上了一个“恭”字谥号,意为即过能改,准许其陪葬他的乾陵。
许彦伯对此长松一口气,对于李弘与李治更是感恩戴德,而这里面,自然是也有纪王李慎的功劳,毕竟,那个时候已经是未来的女婿了。
“那么你认为该如何?”李弘抬了下眼皮平静的问道,其表情让许彦伯看不出,自己刚才那番话,太子殿下到底是什么态度。
但不管怎么样,许彦伯既然开了头,就必须顺着自己所思所想的思路,把自己能够想到的说下去。
“防不胜防,何况,如果有人效仿‘坊间天下’又该如何?大理寺、御史台、还是您的詹事府来追责?如何追责,依哪条刑律?最重要的是,詹事府在其中是承上启下的作用,还是与大理寺、御史台一样,都只有监管权,无权处置‘坊间天下’的该承担的责任?”许彦伯双眼从说话开始,便不曾离开李弘的脸。
“你这话要是让李令月听见,你就等着她在李楚媛面前告你的状吧。”李弘笑了下,淡淡的说道。
“臣只是就事论事,臣同样相信公主殿下自然是站在朝堂的这一方,但这……上官婉儿呢?中书省上官仪您提拔起来的,上官婉儿自幼便是聪明好学、才思敏捷,其聪明才智怕是不弱于公主殿下,如果……。”
“这个你不用操心,大理寺会修改律例,贞观律例修改是迟早的事儿,詹事府直管,自然是有与‘坊间天下’同样的责任,明白?”李弘把关于上官婉儿的议论就此打住,而是只指其他事情。
他现在与上官婉儿之间,还谈不上什么,何况才十六岁,虽然说上官婉儿如今已经长成了妖孽,但上官仪这一关不好过啊。
说自己不喜欢上官婉儿……那纯粹是胡扯,哪怕自己不是太子,如果见过上官婉儿后,也必定会被其容貌吸引,何况是现在,中间一直有个李令月在牵线搭桥。
不过话说回来,此事儿如今不过是父皇、母后、李令月等有限的几人,知晓自己与上官婉儿之间不正常,许彦伯不明白倒也是情理之中。
许彦伯听到詹事府与“坊间天下”一同有责,而且是同样的责任,便明白了,这是太子殿下,完全把詹事府凌驾在了崇文馆与“坊间天下”之上,行政上看来是完全归于詹事府直管了。
詹事府统东宫内外众务,纠弹非违,总判府事,所以许彦伯这个太子詹事,将是一个正三品的权利官职,而且比之前以前的太子詹事,他肩膀上的责任,比之以前的太子詹事,可是要重了很多。
“既然如此,臣便暂时无疑虑了。”许彦伯快速的在脑海里继续盘算着刊物的利弊,在暂时没有发现有其他弊端后,慎重的说道。
“好,既然无异议,以后这刊物的总校由你把控,至于标准,跟我这么多年了,想必你都很了解,对不对?”李弘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的跟许彦伯碰了一下说道。
“是,殿下,臣明白。但……。”许彦伯脸上这个时候却是露出了难为情的样子,有些吞吐的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瞧你那点儿出息,刚成亲没几个月,就被李楚媛管的这么严,就这样你还指望纳几个小的?我看你不如现在就死了那条心吧。”李弘看那谈完正事儿后的德行,便知道许彦伯的病根儿在哪儿。
“殿下,臣从来没有想过纳妾,有县主一个人臣就够了,臣不奢求其他。”
“真专情,给我看呢是吧?”
“不不不,您是太子,您的……家事儿,关系着大唐的福祉与社稷的安稳,应该的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