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筝又不见了。
这次消失的很彻底,音乐大楼找不到她,方家她也没回去,就连亲生母亲那里都打听不到她的下落。
人人纳闷。
只有季平舟知道,她是故意在躲着他。
晚上有场饭局,是订婚宴,季平舟一人独自出席,下了车就遇见在停车场外等着他的方陆北,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上了电梯。
电梯间里只有他们两人。
气氛不冷不热的僵着,快到了四十二层,方陆北轻抬睫,在清净的镜面中看了眼季平舟,他总是端着清清冷冷的气质,让人看了就难以接触。
“禾筝联系你了吗?”
他直接又简洁,没半点铺垫。
季平舟抬起手腕,不紧不慢地整理着袖口,“没有,她越来越野了,你们家的人就这么纵容她?”
“你知道的,贺叔叔现在在燕京,有他在,我妈也不敢对禾筝怎么样。”
“他算什么东西?”
一句话把方陆北的借口给噎了回去,他就不该开这个口,识趣的闭了嘴,话锋转了个三百六十度的弯,“最近没看到小简跟着你啊。”
“办事去了。”
电梯打开,季平舟慢步离开,方陆北与他并行,“什么事?跟禾筝谈财产分配的问题?”
前面不远就是他们的长期包间,燕京有头有脸的子弟办席组饭局都在这里,隔着十几米,已经听到里面推杯换盏的笑声。
季平舟不在乎随时会被别人听到看到的风险,当即就跟方陆北黑了脸,言语沉重,“她如果真的要跟我离婚,我一毛钱都不会给她。”
“这么狠心?”
“你们当初合起伙来骗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一天。”
终于还是撕破脸了啊。
方陆北也冷着脸,这事纯属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那你也抽了她三年的血,该够了吧?”
“不够。”
季平舟定着不走,目光森森,神情严肃的可怕,“没人敢这么骗我,她是第一个,抽光她的血都不够。”
“季平舟!”
一根岌岌可危的弦正绷紧了,要拉断,前面包厢忽然有人出来,三两个,一眼望见他们,乐呵呵地过来,一人拉住季平舟,一人拉住方陆北,撑着笑脸,“这是怎么了,来了不进去,在外面说悄悄话呢。”
这一伙人都是从小认识的。
各自的家世背景条件匹配,才做得了这么久了朋友。
了解对方的脾性,擅于打哈哈,做搅屎棍。
方陆北脾气没那么好,一耸肩,将边儿上人的胳膊抖下来,“谁乐的跟他说悄悄话,死脾气。”
这场是燕京郑家小公子的订婚席,对方也是从小就见过面的卫家小女儿,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相互匹配的婚姻罢了。
他们这伙人。
多的是家里撮合,少有自由恋爱的权限。
几席之间。
只有季平舟娶的不是门当户对的人。
刚落座他还沉着脸,对面的方陆北脸色也不太好看,灌了两杯酒,加之有旁人渲染气氛,那份不愉快很快就消散了。
一对新人来敬酒。
一桌人笑着恭维几句,又说几句调笑的话,女孩儿脸上便泛起了红晕,扬着手往他们身上打了几下,不轻不重,带着娇嗔。
一转头,看向闷头不作声的季平舟,小姑娘声音甜,说话也讨喜,“舟哥,今天怎么是一个人来的,不是说把老婆带上吗?”
被点到名。
季平舟不想应承也不行了。
好歹人家是办喜事,他不必板着脸,却不知这话该怎么接,慢条斯理地启了嗓,“没来。”
季平舟结婚最早,人人都以为他疏离的性子,少有女人能打动他,少说也要二十五岁以后才能有主儿。
谁能想到他二十四岁就结了婚。
对方还是名声不怎么好听的方禾筝,她的背景身世,是能议论三天三夜的。
结婚前有人不理解,也有劝过季平舟的,可他一意孤行,还不止一次将禾筝带到他们的聚会上,起初还会有人冷嘲热讽几句,可都叫禾筝温言软语的给笑了过去。
那段时间。
禾筝的确对季平舟太好。
好到将他们这些精明的人都给骗了。
后来只听说他们结婚当晚吵了架,关系便僵住了,再没好过。
有聚会,禾筝也不爱出席了。
只有季平舟喝醉了她才会来带他回家。
今天算是赶了巧,方陆北也在,郑家小公子一副新郎官的做派,“这都好几次没看到舟哥媳妇儿了,上次老孙过生日,点名要带家属的,都不得见禾筝一面。”
他们这群人就爱挑着一点刺念念叨叨。
方陆北一勾唇,不太善意地看了季平舟一眼,“这你得问舟舟了,嫁出去的姑娘,心还能在娘家吗?”
“舟哥?”郑琅望着季平舟。
一瞬。
这一席所有人都不动声色的停了嘴皮子,等着他的回复。
为什么见不着他媳妇儿?
他也不知道。
前几次发小过生日,他是通知了禾筝的,那时她还没提离婚,只是软声软气地说不爱参加这种场合。
他没逼她。
这么些年,她不爱干的事,他什么时候逼过她?
把她放在家里娇养着,还是养出了一颗野心。
季平舟声音都冷了,拉成平调的,没有一点温度,听了瘆人,“人瞧不上我们这不入流的场子,够了吗?”
好些声音都淹没了。
酒热耳酣的席顿时冷了,不入流三个字仿佛一个无形的巴掌,打在众人的脸上,鲜血四溅,厉害尖锐。
这是订婚席,怎么说也是正式场合。
可在座的的确没几个好人,虽说都是燕京城有名人家的小辈,但总归也分个三六九等,谁是来这结识人的,谁是等着被敬酒的,那都写在脸上。
季平舟位分高,轻轻一坐,不作声,通身的气性儿根本藏不住。
他的确有资格这么说,禾筝嫁给他,也实在用不着见一些下九流的男人,看他们吞云吐雾,听他们在酒桌说些荤话。
这事人人都知道。
却从没人敢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脸都被打疼了。
连带着新郎官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
郑琅跟季平舟是拜把子的交情,这一下也叫他惹不高兴了,气氛渐渐沉了,还是方陆北出来打了个圆场,“行了行了,一个臭丫头有什么好见的,咱们喝咱们的,来一群娘们算怎么回事。”
知道他的意思。
众人跟着笑笑便过去了。
方陆北拽着季平舟起来给郑琅和准新娘敬酒,“都别问了啊,看给我们琅琅急的,舟舟结婚当伴郎的那个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