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一片寂静,有一股白烟从季言湘喝过的茶水里冒出来,一直攀升。
无端让季平舟想到禾筝抽烟时吐出的雾。
很浑浊,伴着烟草味,溢进鼻腔时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脖子。
一如现在。
这股雾也是。
他垂下手,一贯温和的脸上浮出些森然,那种森然在夜晚显得尤为可怖,他却一直没有说话。
正是因为不语。
季言湘才觉得后背发冷,但这层血缘关系给了她足够的底气跟季平舟摊牌。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你也有,在方禾筝心里,应该你对不起她更多吧。”
真正杀死她的东西,他们都知道是什么。
“她对你是好,是死心塌地,但要怪就怪她没投个好胎,还偏偏自不量力,喜欢你。”季言湘深知自己说得够多了,该走了,“舟舟,我跟你说这些是要让你明白,你已经让她死心了,到这就算了。”
算了?
那是他们的感情。
怎么能由别人说算了就算了。
季言湘一直以为季平舟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
可在这件事上。
她好像预估错了。
季平舟也哄过禾筝,在她哭的时候给她擦过眼泪,有时也会抱着她睡觉,偶尔还会问她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安排裴简去买,他以为对一个人不好如此。
可现在看来,都错了。
手抓住了衣服,季平舟坐下到站起来,连一口水都没有喝,短短十几分钟,他幡然醒悟,恍然间,判若两人。
脸孔的表情带着入骨的痛楚,“你不是想让我娶喻初吗?”
“不是我想让你娶,是你必须娶。”
季平舟好似是笑了,嘴角有动,拿着带回来的东西,站在季言湘面前,那语气,是戏弄,“那你做梦吧。”
-
裴简接到季平舟电话时才刚坐下。
一口水都没喝。
便被火急火燎叫去开车。
他没穿衣服,就穿着单薄的衬衫站在车边,周围只有一辆车,可对于季平舟而言,天地之间好像也就只有这辆车给他了。
不知怎的。
裴简还没跟季平舟说话,已经感受到了他身上那股奇异的悔恨,又悔,又恨。
“哥,怎么出来了?”
夜色里。
季平舟音色很平,一点点往下沉,那把嗓子子仿佛坠入了无穷的山谷,空灵,绵长,“回和风苑。”
他说,回和风苑。
裴简不得不细细地想这句话,是回,而不是去,对他而言,那里好像才是他的家。
季平舟从商园搬了出去。
早上的时候东西就搬空了,陈姐去收拾烂摊子的时候发现他派人带走的大多是禾筝以前给他买的旧衣服,家里人给他带的,他都没拿。
从小到大他都没闹这么大。
这次不免让人忧心。
陈姐一路带着他长大,这么一来,是怎么都放心不下的。
专程挑了个时间。
她开车去商场,想给季平舟置办一些生活用品,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一定照顾不好自己,又体弱多病的,连药都多买了一些。
商场人不多,陈姐推着购物车,装够了东西,沿着货架往外走,准备去收银台,却在稀稀朗朗的人流中看到了一面晃眼的侧容。
禾筝就站在那里,面貌是全新的,脸庞泛着柔软的光泽,她正踮着脚去够货架上的物品,有些费力,还没拿到,身旁的年轻男人便摁着她的脑袋,手臂沿着她手的曲线抬了上去。
轻而易举拿到了那件东西。
这样的视角看,禾筝半个身子都窝在男人怀里,亲密极了。
东西拿到,不知他们说了什么。
禾筝忽然笑了起来,瞳孔水嫩,眯成了一只弯弯的弦月,男人也陪着她笑,没有和季平舟在一起时的貌合神离,全然是一幅美好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