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从里推开。
一道午间的阳光倾斜而出,映射在地板上,烧灼发烫,熔浆流淌般的热感铺面而来,季舒随之转头,所有人也一起看了过去。
季平舟手背被医用胶带粘着。
那番话他必然是听到了,正是因为听见了,才会走出来,不顾头上和腰间的伤,这样站出来,将所有人挡在门外。
季言湘以为他是来解救自己的。
可看到他的神情,便知道不是了,他慢悠悠地转过眸,冷冽目光定格在自己的亲姐姐身上,“您以后不要过来了,我跟禾筝都不想看见你。”
季言湘浑身打怵,愈显悲痛。
“舟舟,你为了那个女人,赶你姐姐?”
瞧她这样,不知道还真以为他们之间是怎样的姐弟情深,要说以前,季平舟还惦念着他们之间的血缘亲情,现在,却是一点都没有了。
他望向魏业礼时眼中有感谢,对季言湘,只有绝情,“魏叔说的很对,我为有你这样的姐姐感到不幸,你如果还有一点良知,就快走吧。”
季言湘脚步发虚,眼眶已经蔓延下泪水。
门对她关上,也绝了她的路。
魏业礼仍然对禾筝这些年的遭遇感到痛心,而其中给她伤害最大的就是季言湘。
事到这原本便可以结束。
可他偏偏要给她致命一击,“我想舟儿让禾筝给你输血是为了缓和你们的关系,改变你对她的看法,可你却没有领悟,反而变本加厉,你以为你是在清理门户,实则伤的,是自家人的心。”
话音落。
魏业礼回头看着裴简,给予他信任,“小简,你等会负责将筝儿安全送回家,不要让她靠近他们。”
裴简点了头。
立场已经分明。
-
跟季言湘在一起十几年。
季舒从没见过她那样颓败的样子,家中虽然一直以季平舟为中心,他优秀,又是唯一的男孩,讨几位长辈喜欢,就连几个表哥表姐都对他最好。
可他却一直忍让着季言湘。
只因她多病多灾,婚姻不幸,有时抱怨起来,说的便是,家中三个孩子,偏偏她得了全部的病。
所以才一直被迁就着。
可这一迁就,就迁就出毛病了,这次魏业礼教训她,对她来说,算是不小的打击。
季舒坐在楼梯的台阶上,裴简小跑着过来给她送水,“快喝吧,你要的,还是热的。”
季舒自然接过,边喝边回想刚才的事。
好几次吵的厉害了,魏业礼却红着眼,对禾筝那份心疼是发自内心的,不掺半点假。
可他们的关系,怎么会亲密到这个程度。
她想不通。
用手肘碰了碰裴简,问起来,“你说魏叔叔跟禾筝姐到底什么关系,竟然会为了她跟我姐说那么多,那讨公道的气势,啧啧啧。”
不禁感叹几声。
裴简喝了口水,眸子晦暗了下,嘴上却打趣着,“可能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吧。”
“谁信啊?”季舒晃着水杯,眼神不聚焦地看着前面,想的出神了,忽然一喊,“我知道为什么了!”
被她吓的一抖。
裴简心尖也跟着抖,跟她四目相对,她满脸自信,“肯定是魏叔叔觉得禾筝姐漂亮,想让她做小老婆!”
一口热水喷溅出几滴,溅到季舒脸上。
她闭上眼,裴简转过头去拼命咳嗽,被呛的气都上不来还要被季舒打,“你干什么,有这么不可思议吗?”
抹了把脸上的水。
季舒泄了一声气,拖着下巴又开始冥想起来,“这样好像也不对,如果是喜欢,怎么还会撮合我哥他们。”
裴简咳完,忽然觉得自己是高估了季舒。
“别想了,你怎么会知道?”
沉默一秒,季舒忽然贴近,睁大眼睛,辨认着裴简的表情,“什么意思,你知道?”
他气息一紧,“我,我能知道什么?”
“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妈妈跟你说的,同意我哥跟禾筝姐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明明前两天为了季平舟的伤。
她还给自家母亲打了电话,可是一句也没听她提起,怎么今天就变成同意了。
别说季言湘不相信。
就是她这个简单头脑现在想起来,也觉得疑点重重。
裴简紧张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季舒,眼睛转了转,迅速想到了应对方法,“是我在郑姨那边的时候她说的……没,没告诉别人。”
“还有,你什么时候跟魏叔叔关系这么好?”
季舒的问题实在太多了。
多到他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我被舟哥赶回去的时候,很多时候是魏叔在护着我,所以……”
这倒是不小心提到裴简的伤心事了。
季舒瘪瘪嘴,不再戳他的心窝子,“好吧,我就暂且信你了。”
裴简安了下心。
还没安多久,季舒却忽然站起来,信誓旦旦,“不过我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个我不知道的大秘密,说不定说出来啊,能把你都吓死。”
这不过是她随口一说。
却正中裴简的心口,他刚听到那个秘密的时候,的确是差点被吓死。
可这个秘密,却带给了禾筝无限的好处。
就连季平舟的母亲,也会因此真心接纳她,魏业礼若是早三年出现,他们便不会有这么多坎坷了。
禾筝一直没出来。
裴简便跟着季舒在医院里乱逛,她根本坐不住,看什么都觉得新鲜有趣,一会儿到这个科走走,一会儿又是那个科。
他在后面叫她她却根本不听。
季舒小跑着拐过长廊,迎面便是一声惨叫,想也知道是撞上了人。
裴简跟着跑过去。
季舒跟被撞到的人已经跌在地上,对方是伤患,腿上还打着石膏,本就走不稳,这一下摔的腰都快断了。
季舒则揉着头,忍着痛慢慢睁开眼,正要破口大骂,话到舌尖却又紧急打了个转停住,裴简从后将她扶起来,转身又去扶无辜遭殃的乔儿。
“还好吗?”他轻声询问,生怕季舒这一下将乔儿撞坏,她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季舒也怕了。
讪讪退后。
乔儿扶着墙勉强站稳,这才看清是他们,还没吭声,方陆北便从后面赶来,拿着药和病历单,还有她的拐杖。
遇见他们也觉得巧。
他插进裴简和乔儿中间,自己扶住她,“你们怎么在这儿?”
乔儿想将手抽出。
方陆北用力按着,两人些许别扭的姿态他们都看得见,裴简退开几步,站在季舒身边,“舟哥摔断了腰,我们在医院陪他。”
“摔断了?”方陆北这些天都在忙,没听说这事,难免讶异,“怎么摔了?那你们怎么在这儿,没跟他在一起?”
一贯话多吵闹的季舒突然不言语了。
都由裴简代劳,“方小姐在里面,我们就出来了。”
方陆北连着乔儿都错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