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有意隐瞒。
不打算这么快让乔儿的事被太多人知道,就算知道,也应该由方陆北自己来宣布才对。
禾筝不说,季平舟自然也不会说,就那么随口揶了句什么便过去了,生怕季舒再追问,裴简拾掇着那一碗鱼丸让她拿到厨房扔掉,她心知他们不愿说,便悻悻接下了这个台阶。
这一句话不知打散了季舒哪里的好心情。
她没了初始的兴奋,反而埋头吃着东西,中途还被烫了好几下。
季平舟向来不关心自己的妹妹,禾筝却能看出猫腻,她有意做中间人调节气氛,给季舒夹菜,又问她,“让我来不是说有好事跟我说吗?”
看着碗里夹过来的菜。
季舒像吞针似的吞下糟糕的情绪,勉强露出笑意,“对,看我,吃到好吃的正事都忘了。”
朦胧又潮湿的水雾中,她就坐在对面,面庞青涩且泛红,眼睛里的水光褪去了,用笑容换下。
禾筝当什么都没看见。
也什么都不知道。
接过季平舟递来的水喝了口,冲走辛辣。
季舒也喝了水才能让心情平复下去,她放下水杯,恢复十几分钟前嘻嘻哈哈的模样。
“妈妈说这两年都不会让我姐过来了,也算是替禾筝姐撑腰了吧?”
“这个我知道,你还要专程把我们叫来一趟?”季平舟面上浮着无奈的笑,手上又给禾筝倒了水,她听见这消息也是波澜不惊的。
季言湘不回来,对她来说也许并不是好事。
没人察觉禾筝一瞬即逝的低沉,说到高兴的事上,季舒险些没手舞足蹈起来,起码季言湘不回来,便没人管着她了,她当然觉得值得庆祝,“还有还有,喻家这次的事你们知道是谁做的吗?”
季平舟扬了下眉,察觉到季舒要说些不好的事。
他没阻止,她嘴巴快,目光定格在了禾筝脸上,“禾筝姐,就是魏叔叔替你撑腰,专门整治他们的。”
“你别乱说。”禾筝知道这不是小事,“魏叔叔那么和气的人,不会这样的。”
“是真的!”
她激动的要站起来。
被季平舟警告一眼,又讪讪坐端正了,却没停嘴,“不信等魏叔叔来了,你可以亲自问他,我还听到他问喻初舅舅是不是让人泼你硫酸了,他们都承认了,魏叔叔气的还打了他们!”
魏业礼帮忙责骂了季言湘两句就算了,禾筝能够理解,可喻家包括喻初的对她做的那些事,魏业礼是怎么知道的,又是为什么下手,她倒是一头雾水,转脸看向季平舟,用嘴型默默念了三个字,“你说的?”
他只是摇头,轻描淡写地替魏业礼解释了,“别听季舒夸大其词,喻家本来就有问题,魏叔叔也是公事公办。”
“那可不!”季舒扯开了嗓子嘲讽,“我早就看不惯喻家那个老头子,整天狗仗人势的!”
“你看不惯的人多了,坐下。”
这些原本都是魏业礼打算瞒着禾筝的。
这下全被季舒说了出来。
她倒是没个底,一件说了另一件就要立马跟上,“还有,妈妈那边可说了,你们最好尽快复婚,她都同意了,那禾筝姐什么时候搬回来?”
筷子顿在碗底,像被坚韧的磐石绊住,禾筝拔不出来,也应不出话来。
这个问题便只能尴尬的停顿在那里。
季舒很快便换了问法,“你们要是都不回来,这么大个地方,我自己住也太冷清了,我不要!”
“快吃吧。”裴简及时打断她,“等有时间了你可以去那边玩。”
“好像也是,我哥要是回来,又该一堆臭毛病了。”
季舒转头就能忘了这句话。
她性子向来如此。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没心没肺。
季平舟一直惦记着季舒说的话,禾筝没给答案,像个未解的死结埋在心坎,回去的路上,车水马龙就要恢复了年后的拥堵状,车子慢悠悠地晃荡着,加重了那份焦灼。
他们心照不宣的藏着事。
先开口的照例还是季平舟,他半只手撑在车门上,手背掩着下巴,像是在安抚自己,“季舒提的事你怎么说?”
禾筝轻咬齿关,妄想轻飘飘的糊弄过去。
“什么怎么说?刚才不都说过了吗?”
“你不想回去住咱们就住外面,或者找个离景明大厦地方近的,年后我得去任职,有一段时间都不在燕京,我可以让裴简留下来帮你,你有什么不会的就问他。”
手指抚了抚眉毛,带下来一点眉粉的颜色,在车海的映照下,落出一点灰灰的颜色,禾筝搓着手指,将季平舟这番话当成耳旁风,并没放在心上,或许从开始,她就没考虑过跟他复婚的事。
所以才会显得那么手足无措。
话在往外落,季平舟也在注意着湍急的道路,可禾筝的心却早就飞出了这个车厢外,他侧眸看了看,“这次我姐姐没回来,算是家里对你的补偿。”
补偿那些年的亏欠和不足。
但好像从来没有人问过她愿不愿意,“我没打算搬回去。”
“是没打算搬回去还是没打算跟我在一起?”
禾筝是寡情又绝情的典范,她能回头就已经不易,再被这样逼迫,心下只想逃,“我人不就在你身边?”
季平舟平白无故就爱发动他的清高劲儿。
“那等别人问起,我是该说你是我的前妻还是什么?”
最讨厌他这样阴阳怪气的嘴脸,外面华灯闪过,有些从禾筝的脸庞划过,她转过半张脸,呼吸仿佛被扼住了,“那你觉得你家里又同意我们的事是为什么?因为有魏叔叔给我撑腰?那如果有一天没有魏叔叔了,我是不是又要被扫地出门?”
她一直就是这样。
要么不说话,一开口,便有无数问题来堵人。
缭乱的灯火乱了眼睛,季平舟眼睛被刺痛着,疼痛难忍,便用手揉了揉,“不提了,咱们回家。”
大片的沉默如夜幕正以吞吐之势覆盖下来,车外的鸣笛声,车内空调出风声,甚至他们平息情绪的呼声都成了这片空间里最后一点生机。
禾筝懂得适可而止,她的话也就那么多,不会再多说,在没有确定两人身份平等下来时,她都不会再像十几岁时那样幻想地久天长,不是冷漠,是理智。
可这份理智却常常伤到身边人。
下了车,她每一步都走得脚下生怒,季平舟拦不住,只能跟在后面帮她拾鞋。
进了客厅,禾筝将抱枕抱在身前,当做自己的盾牌,季平舟润色了嗓音坐过去,揉着她的长到腰际的头发,手指一点点挨到她脑后的位置,让她的人整个靠近自己怀里,他这辈子都是被人仰望的,这样哄人的时候屈指可数。
“还生气?”
禾筝不安生地动了动,“不敢。”
明明敢的很,季平舟忽而觉得怀里这具躯壳他抱了许多年,但总也摸不到心跳的地方,虚无缥缈的感觉很是让人害怕,他握着她的腰,手落到每个地方,含着卑劣的心思吻她。
好在禾筝没有拒绝。
她揽着季平舟的脖子,好几次身心不在一起,恍惚听到他说:“咱们也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就不一样了。”
天知道他有多羡慕方陆北。
可禾筝全当没有听见,宁愿用吻堵住他生涩的情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