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室内看,虽然有缭绕的人影,但还是能看到方陆北带着那个女人上了车,还带着她一并离开,至于之后会发生什么。
季平舟便不知道了。
他只是觉得眼前这个人恐怕更难解决。
拾起了外套,搭在臂弯,他这就准备走了,秦止却在方陆北刚才的位置稳稳落座,要了一杯酒,气定神闲的像已经拿到了季平舟的剧本。
“季先生,禾筝以前说你脾气好,我还不信,现在看来还真是。”
好似跟秦止这种人说话都是侮辱自己。
季平舟一只脚都已经踩到了地上,秦止却晃了晃酒杯,精明的眼刻在杯面上,因为杯型,而分割成了好几只,密密麻麻,让人一眼看去,不舒服极了。
“你知道禾筝在你生日那天走了,可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季平舟终于停了步子。
手扶在吧台上,冰冰凉凉,头顶的凉气也在往身体里冲,冲进肺腑,“你挑拨完那边,又来我这挑拨,不嫌累?”
“累吗?”秦止放下酒杯,喉咙仿佛被灼烧了,笑溢出一声,浓墨重彩,“相比起你母亲耍尽手段,害了我们几家人的厉害手段,这算什么?”
“那你就去找她报仇。”
骂的人是他母亲,季平舟却不疼不痒,连尾音都有笑,“眼高手低,想报仇又不敢出手,嘴上说这些,见了郑主任,吓的头都抬不起来,你也就敢逮着禾筝那个软柿子捏捏,别的还能干什么?”
每次来挑衅的都是秦止。
可被逼到无路可退,无话可说的也是他。
季平舟是沉着的,沉着不吭声,可一吭声,就一针见血。
秦止捏着酒杯,关节泛白,后槽牙紧紧扣在了一起。
“那我不是也让她跟你分开了吗?”
转过脸。
他望着季平舟的背,的确消瘦了不少,“怎么样,不好受吧?”
“宋闻不是你的好兄弟吗?”季平舟另辟蹊径的问,“让他知道你在他死后这么欺负禾筝,你不怕他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兄弟?”
这几个字生生刺中了秦止的笑穴,他挂在嘴角的弧度始终没放下来过,却是皮笑肉不笑,让人看的心底发毛。
“他明知道禾筝是谁的女儿,还不听我的话跟她在一起,最后还被她背叛,跟你这个仇人的儿子在一起,可不可笑?”秦止脸上显现出了罕见的轻蔑,“谁要跟这种傻子做兄弟?”
他这一番慷慨陈词在季平舟看来,不过是为自己澄清遮掩的说辞,他将一切都看的通透,“你不让他跟禾筝在一起,是因为你自己喜欢禾筝吧?”
人被猜中心事的时候下意识会躲闪,会否认。
可唯一掩藏不住的,就是眼底微微缩紧的慌张,秦止抿抿唇,手指蜷缩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聪明?”
“难道不是?”
他不是说自己很聪明。
是说他难道不是喜欢禾筝,如果不是,也不会费劲的挑拨他们,让他们分开。
“别自以为是了。”
“如果不是,你何必在我们中间捣鬼?”季平舟连续追问,一时击溃了秦止刚刚建立起来的城墙,他的城墙轰然倒塌,已经在想着该如何应付他。
季平舟再度开口,“我们在一起,跟你又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这种苍白的问题怎么会从他嘴里说出来。
秦止皱了眉,脱口而出。
“见不得你好还不够吗?你不好,郑敏然就不会好,她不痛快了,我死去的爸妈,宋闻爸妈,才会好过。”
好像很想听到他这番话。
季平舟脸庞没有半丝波动,只是平静问,“你知道让人听到你直呼郑主任的大名,你会怎么样吗?”
“怎么?”秦止也想笑,“你还要回去找妈妈告状不成?”
光合慢慢变得柔和。
降落在季平舟面颊上时,也将他清润的气质提升了一个度,他表情一丝丝收敛了,抽回眼底,顺手就将臂弯上搭着的外套挪开了一些,那只一直掩埋在下面的手也抬了起来。
手机微亮的界面微微晃动,露出了正在录音的显示。
那一面从秦止眼底划过。
彻底扼住了他的呼吸。
季平舟满目淡然,轻轻抚平了袖口,一瞬间,眉眼和秦止的仇人重叠,都是一样的阴险,“我正发愁怎么跟禾筝解释,正好,今天你自己撞上来了,你这番话,不知道她听见了,会怎么想?”
别的不说。
单说秦止奚落宋闻那几句,就能让禾筝恨上一辈子。
就算是季平舟。
也没有那样说过宋闻。
每次提起他的名字,禾筝就会不高兴了。
“你这种手段也太低级了。”
死到临头了,秦止也不忘逞强一句,可季平舟并不吃这一套,“正是因为低级,才好用。”
目的达到,便没有必要跟秦止多说了。
季平舟要走,秦止却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刚成功,刚看到季家人落败,还没得意,不能就这么戛然而止。
喉呛猛的一颤,发出一声震音。
叫住了季平舟。
“季先生,我刚才可能还没说完吧,禾筝在你生日那天离开,她去的是宋闻的坟前,你说,她这辈子能放下宋闻吗?你这么缠着她,有意思吗?”
这是孤注一掷的办法。
季平舟背对着秦止,没作声,纵然有想过这个可能,可亲耳听见了,还是难以承受。
他能接受禾筝还思念宋闻,对他的死还惋惜,还觉得愧疚他,就是不能接受她对他还有别的感情。
可这事。
恐怕连禾筝自己都弄不清楚。
“你大可以把刚才我们的对话录音给她听,可她听了以后呢。无非就是怪我骂了宋闻,你们之间的深仇大恨,还是存在,我也没有胡编乱造。”
收起了手机。
季平舟沉默不语好半响,才淡淡挤出几个字,“我准备怎么用,不要你操心。”
“那我再告诉你——”
顿了顿。
秦止接着抛出自己仅剩不多的砝码,“如果你把录音给禾筝听了,我就会告诉她,教唆魏业礼报复喻家,泼喻初硫酸的人,是你。”
季平舟不是喜欢当伪君子吗?
那他就要揭穿他这张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