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到达一层。
门应声打开,光线从狭窄的缝隙一点点的扩张,落在禾筝脸上,她下意识便要接过自己的东西,程家树却没给她这个机会,而是直接拿着箱子走了出去,“我帮你拿到车上。”
禾筝有些不自然地看了裴简一眼。
声音自然放小,“他跟小绪住在一起,所以……”
“嗯,”裴简该聪明的时候没糊涂过,“我不会乱跟舟哥说的。”
往外走着。
禾筝却显得忧愁。
“我跟季平舟提过,他好像没在意。”
“舟哥放心。”
季平舟对禾筝,是百倍的放心,她也一样,这爱本就是相互的,没有掺杂一点虚假成分。
也是明白了这点。
裴简才没有多想。
可程家树这个人,本该是要提防的,只因他是魏业礼的人,他们才自动将他划分在了朋友一列。
后备箱打开,裴简将自己拿着的两箱东西放进去,又腾了位置,让程家树把那箱电子产品放下,顺带代替禾筝,跟他说了谢谢。
程家树点点头,模样良善的像个乐于助人的邻居,“要搬的东西还多吗?我可以帮忙。”
“不用了。”禾筝每个细胞都在拒绝。
现在就要搬走了。
她生怕再跟他们扯上关系。
这点,连裴简都看得出来,禾筝思绪清晰,不跟季平舟作对的时候,还是理智的,起码没有陷在陌生人的无缘无故的好中,无法自拔。
裴简先带走了一部分行李。
剩下的等季平舟回来再带走,顺便将禾筝也带回和风苑。
晚间有雪。
路不好走,他回来的早了些。
还顺手给禾筝带了吃的,让她坐在一屋子纸箱中间吃饭,自己在旁收拾剩下的东西。
剩下几只箱子还没封箱。
季平舟拿着胶带,正要贴上时,看到缝隙中间有一点黑白的颜色,还有玻璃反光,是被封尘起来的宋闻遗照。
在他住进来之前,禾筝一直是把遗照放在客厅的。
后来不知何时就收了起来。
现在离开这里,还是要带走。
没作声,季平舟回头看了一眼,禾筝正一口口的吃面,双颊被热气熏的泛红,对上他的眼神,跟着一笑,“怎么了?”
“没。”季平舟收拢了那些浅浅波动的心思,笑着将箱子封上,“饿了吧,今天白天吃东西了吗?”
“没有,都在忙着装东西了。”
“都装好了?”
“装好了。”
她在吃东西,所以声音有些闷闷的,也并没有注意季平舟的面色,他低头,因为走神,箱子只封了一层,不太牢固,但也没有心思继续了。
而是喃喃问了句,“有没有忘记带的?”
“没有啊。”禾筝四处望了一遍,“没有忘记带的了,你的都收拾了。”
“那有没有多带的?”
这一声问的季平舟没什么底气,音量放低了很多,禾筝听的也不清楚,面撑在筷子上,都快放冷她也没吃进去,“什么?”
季平舟将手边的箱子推开。
“没什么。”
“你轻点,”禾筝对这些东西都格外小心,下午裴简抱着,都没敢乱放,“里面的东西容易碎的。”
的确容易碎。
照片带走,还要带着相框,稍微磕碰,就会留下创伤了,怎么能不碎。
季平舟不再言语,默默将剩下几个箱子装好了,禾筝还没吃完,他先拿了几只,“我先拿下去,你慢慢吃,不着急。”
“好。”
禾筝点点头,看着季平舟的背影,还不忘提醒,“小心点啊。”
门关了半扇。
他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身前的箱子,沉重,压着手臂,仿佛抬着的已经不是箱子了,而是宋闻的灵魂,好像以后无论走到哪里,禾筝都会带着他,他也将永远存在在他们的生命里。
原以为禾筝许久没提起他。
算是忘记了。
可昨天的大提琴,今天的遗照,都在提醒季平舟,她没忘,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电梯打开,外面的冷气扑面而来,几乎冻僵了季平舟的阴凉面色,他举步维艰地走在雪里,这两天的天气尤其冷冽,到了夜里更是。
一脚陷进雪里。
冷意蔓延。
他伸手去开后备箱,手被寒风吹的发僵,才摸到开关,手却蓦然一软,怀里的东西有了倾斜,全部掉在雪地里,没封好的箱子,也直接散开,零零散散的东西落了一地,还都陷在雪里,包括那张宋闻的遗照。
裱框也碎了,他的恬淡笑容,就这样破碎。
大雨纷飞夜,季平舟第一次有了无措感,要是让禾筝看见,一定会责怪他。
毕竟这算得上是她最珍贵的东西了。
-
将面吃完收拾了扔掉。
禾筝还没等到季平舟上来,放个东西而已,不该这么久,打电话过去,他的手机却在楼上,她只好拿了伞跑下楼。
才跑到大堂门口,便看见那台黑色车辆的两束光芒落在季平舟身上,他的衣摆垂在了雪里,已经湿了大半,他却不觉湿冷,手还在雪堆里摸索着什么。
手指骨节沿着手臂,在轻微的颤抖。
头发丝上沾着雪,肩头也湿了,面孔苍白如雪。
禾筝跑出去,忙将伞遮到季平舟头顶,又将他拉起来,急忙拍了拍肩头的雪,看着冻红的手指,一阵心悸,直接拿到了手里捂着,“你捡什么呢,这么冷也不打伞,明天就生病了。”
“不小心把箱子摔了。”季平舟想把手抽出来,生怕冻着了禾筝。
她却紧紧握着,用自己的手搓着,放到嘴边哈着气,直到有了点温度,才换另一只手,“摔了就摔了,那么厚的雪,手不疼吗?”
她这样着急,只是不知道他摔的是什么。
季平舟一时生怯,竟然有些害怕坦白,他知道自己没有宋闻重要,但只是自己清楚就够伤人,要是亲耳听到禾筝说,恐怕会心慌。
可总要说实话的。
他性格如此,不能撒这种谎。
“捡起来了一点,在车里了。”
禾筝没去看,只一心给他捂手取暖,又将自己暖和的手去贴他冰冷到没有温度的面颊,冷的掌心生疼。
季平舟却有些反常,冰天雪地之间的眉眼都显得生冷。
“你不看看摔了什么吗?”
“看什么?”禾筝急的眼睛发红,“摔了就摔了,那些破东西有你的身体重要吗?”
虽然有所触动,可她现在表现的越在乎,等会看到宋闻被摔碎的遗照,也会更激动。
季平舟不敢去想,可又不得不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