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当天魏绪特地绕路去了趟和风苑,暴雪将许多路都堵住,难以通行,燕京被白雪覆盖,人流量大大减少,从高处望去,活像一座空城。
禾筝关了窗,让室内温度升高,空气中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魏绪坐着不走,说什么也要带她回去过除夕。
来这么会儿工夫,已经吃掉了禾筝大半份草莓,若不是他那样坚持的样子,禾筝甚至要怀疑他只是来混吃混喝的了。
“你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雪还在继续,路上一定会堵车。
她可不想魏绪因为她而错过了回家吃团圆饭的时间,他却没半点所谓,一边塞草莓一边嘟囔着说话,“这又怎么了,我出国留学那几年,都是一个人过的。”
他看上去没有半点文化人的样子。
出国留学也就是一个幌子。
魏绪却觉得自己足够了,他摆摆手,装出一副深沉的样子,“在家里不受待见,可不就要出去,你以为老头对你跟对我一样,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想跟我换换?”
换到她的童年,那是没有父亲,被流言蜚语掩埋,也不被母亲所接受的过去。
比起她,魏绪又觉得自己过得已经足够幸福。
虽说魏业礼并不爱他这个孩子,可他还有母亲,那是溺爱他的母亲,因此,过的并不算差。
想起禾筝,再想起自己,魏绪立马摇摇头,“不想。”
“那不就成了?”
禾筝将草莓收起来。
寥寥无几了,“我给季平舟留的,被你吃完了。”
“他都不一定回来。”
魏绪无情的揭露了这些真相。
虽然临走时他说除夕就会回来,可眼看已经六点,却还没有音讯,大概率是不会回来了,禾筝抿抿唇,悲戚感从眼睛里冒了出来,“回不回来也不关你的事,快走。”
“你真不跟我回去吃团圆饭?”魏绪看了看时间,他是该走了,“一个人在这,我们都不放心。”
“用不着,季平舟会回来的。”
就算到了零点。
她也相信他会赶回来。
“傻了吧。”魏绪只能摇头感叹,“他还在他外公那边,怎么可能回的来,用飞的差不多明早能到。”
禾筝白他一眼,“担心担心你自己怎么回去吧。”
“司机就在外面等我呢。”
他倒是嘚瑟,想了想,临走前还说:“我记得舟哥是在他外公那边要一块吃饭呢,对了,还有裴简哥那个小未婚妻也在,团团圆圆的。”
原本是没有恶意的,可他最大的毛病就是嘴欠,临走前还不忘在禾筝心上扎一刀。
“早知道应该把你带过去好了,不过舟哥也是,事都办完了,为什么不找人接你过去?”
说起来。
连裴简的未婚妻都能见他的家人。
禾筝却要被藏在这里。
她有一瞬间的落寞,也许魏绪是看出来了,才特别问了句,“真不走?”
“不走。”
尽管这样说了。
她还是坚持。
这下连魏绪也没辙了,他拾起衣服,“那我真走了。”
门关上。
空荡荡的暖室内被卷走一股暖风,留下的,却是凄冷。
魏绪说的没错,季平舟所处的地方太远,就算是飞机,也不可能刚好有这个时间段的航班,何况外面的暴风雨那样厉害。
他能赶回来的可能性。
只有万分之一。
可为了这万分之一,禾筝便在客厅坐了三个小时,电视没开,灯亮着,凄空的环境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也只有她自己的呼吸交替。
等着等着,桌上的新鲜草莓都没了鲜亮的颜色,而是变得有些泛黑,蔫着,仿佛也在替她着急,替她生气,想反抗,却无能为力。
等到犯困。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冷。
禾筝窝在沙发里,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一段时间过去,又忽然被城市点燃的烟花惊醒,睁开眼,房内还是她一个人。
像被丢下了,孤苦无依。
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禾筝能理解,却无法接受。
她也蔫了下去,拖着是疲惫的身心关了灯,上楼,将自己埋在被褥下,企图逃避除夕夜的热闹,从而不让自己显得那样孤单。
温度渐渐上升,让禾筝浑身发烫。
听着窗外的烟火喧嚣声,她像是被催眠了,睡意疯狂涌入思绪中,掩埋了清醒的意识,这一觉太沉,像漂在云端。
忘记了是几点钟。
没有了烟火声,一切都静谧下去,可房内却有了其他声音,太轻,错觉的像风吹进来。
可窗户都锁上了,风和雪花都进不来,却挡不住爱。
被角掀开时,禾筝还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还没怎么动,便被揽进了温暖宽阔的怀抱中,季平舟的下巴垫过来,压着她的额头,冒出来的一点胡茬尖贴着皮肤,丝丝的痛感,让禾筝苏醒。
想要动弹,手脚却都被压住了。
脸庞也转不过去,可耳畔,却有一道清晰无比的声音,有颤音,有歉意,还有思念。
不停的重复着,“回来晚了……等久了吧?真对不住……对不住。”
他一直道歉。
让禾筝心疼极了,用手去摸他的手指,还是冰凉的。
季平舟是怎么在那样的暴风雨里赶在晚上回来的,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没有白等。
下巴被吻了吻,季平舟将脸颊贴进来,整个埋在她的颈窝,真诚的道歉,“路上在下雪,堵车,不然能早点回来的,走到浮宫城门的时候我还在想,要不要给你带点雪回来。”
禾筝睁开眼睛,将他的手臂拿过来,垫在了脖子下面,这样整个躺在他怀里,是最有安全感的方式。
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手臂。
她才问:“带雪做什么?”
“你不是喜欢那里吗?”说着,季平舟自己也跟着忍不住笑了,“回来了才知道,燕京也下着雪。”
他们分别的这样久。
久到连她身处什么样的环境天气都不知道了。
“事都处理好了吗?”禾筝还是喜欢关心其他更多,“听魏绪说,你在你外公那里。”
“原本是在的,这不是要回来陪老婆吗?”
他语气那样轻,有纵容和爱。
禾筝心思渐渐平静了,平静到能听到他们彼此共同鲜活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