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要瞒着我?”禾筝最不解的地方就在此,“……央姨早上还要我多吃点,说对孩子好,明明都知道了,还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的演戏。”
很辛苦。
她几乎要枯竭。
“不想让你担心。”
季平舟自认有错,可也是因为太在乎,“只要我们在一起不就好了?”
“不好。”禾筝推开他的手,又从他的怀里挣脱,天知道在听到季言湘那些话时,她是怎样的百感交集。
现在她在他家人眼里,真的成了一个不择手段的女人,也难怪,季平舟要将她藏在这里。
她想逃出这座房子。
才走两步,季平舟迷迷糊糊从后面贴过来,拥抱的力道紧到窒息,他根本没醉,却要耍起酒疯来,“我的错,都是我太自负了,你别跟我闹别扭,我受不了。”
禾筝扭动肩膀想推开他,却根本推不开。
他又将脸埋进她的颈窝,咬了口她脖子上的软肉,带起丝丝痛感,“要不你抽我两巴掌解解气,就是别不理我。”
“我哪儿没理你了?”禾筝躲开他没有规律的亲吻,“放开,浑身酒味。”
“别嫌我……”
她沉了口气,拼尽全力,用手肘顶住了季平舟的腰,一下子,就击到了他的痛楚,将人整个推开。
没有犹豫的,她立刻抬步要出去。
手腕却又被捞过去,季平舟攥着,不敢用狠劲,怕把她弄疼。
他一直记得她说不喜欢被拽着手腕,会很疼。
丝丝的暖和气息浮现在空气中,包含着季平舟的心痛和不忍,他的委屈闪现在瞳底,紧缩起来,很显眼,那一刻,好像也没了什么男子气概,泪意都浮了上来。
禾筝却只能在心里骂他。
——又装模作样。
“我去给你倒水喝。”
季平舟又像死而复生般,心都活络了一般,“好,我要你倒的。”
禾筝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止是我倒的,还是我烧的,用木头给你烧。”
这话说来也就是开玩笑。
她顶多就给他冲个茶敷衍一下,按照今晚的矛盾,没给他下毒就算是她善良。
季平舟还以为装可怜能蒙混过关,看着那杯茶,他没动,若有所思,“你以前都会给我做醒酒汤。”
“喝不喝?”禾筝端着架子,“不喝倒了,又犯少爷病了?”
“不敢。”
只是埋怨一下而已。
哪里敢蹬鼻子上脸。
现在的禾筝,也不会惯着他了。
茶叶也是随便找的,禾筝不认得这些东西,就随手拿了,含着怨气去冲泡的,哪里能好喝。
季平舟喝了一小口,喉咙像被堵住了,又涩又苦,苦味不停泛滥,对着那杯茶,他悠悠叹气。
看他这般装腔作势。
禾筝既无奈又不能忽视,“又怎么了?”
“没什么……”季平舟摸着茶杯,看她的眼神真诚无比,“你以前是得多爱我才能做到那个地步,现在是得多不爱我,才能这么敷衍?”
沉默降临片刻。
禾筝被气的脸色苍白,又不能跟他发脾气,“别说了,我去煮行不行?”
“其实也不用……”
这下更是气人了。
季平舟摸了摸杯沿,他也没有醉的很重,可就是想跟她耍无赖,看她被气着,又无可奈何,才能感觉到爱意滋生。
滚烫的手掌握住了禾筝的手指,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这几天是不是冷落你了?”
“才没有,”禾筝嘴硬起来,“我一个人,清闲自在。”
“明天带你出去走走。”
“大雪天的,你不嫌冷,我嫌。”
她的身体是经受不起那样的折腾的,这是医生的原话,何况还想要孩子,更要细心呵护。
一切都遵从了禾筝自己的意愿。
像是为了赔罪,第二天季平舟哪里都没有去,一觉醒来,他还在身边。
玻璃窗上蜿蜒着极大温差之下形成的水汽,窗外是轻薄飞扬的白雪,落在地上,像纸片颗粒,片片堆积,有了厚度。
房内是温暖的,窗外是极冷的。
树梢都垂着,雾蒙蒙的天色,让这个封闭空间,充满了安全感。
禾筝还没将窗帘全部打开,便被拽着手腕又拉扯了回去,季平舟半梦半醒,还是一定要抱着她入睡,手脚并用,才能将她整个裹在怀里,宛若抱毛绒玩具。
他是舒服了,禾筝却透不过气。
但当下,已经是最好的。
一整天的时间,季平舟都处于散漫状态,也没忘了手上的工作,大部分的时候,是禾筝在旁边看琴谱,他在电脑上跟人交接工作。
一到了开视频会议,禾筝就保持安静。
连翻纸页的时候都不会发出声音。
耳边充斥的,是季平舟用字正腔圆的声音言述着她听不懂的专业名词,虽然听不懂,但依然觉得向往,向往一辈子这样生活下去。
聊的久了,季平舟便会暗示性的用手指敲一敲水杯,提示她,杯子空了。
禾筝知道他什么意思,却不怎么给面子,哼哼着拒绝了。
摄像头笼罩在前。
季平舟只能在桌子下,偷偷用手指摆出跪拜礼,请求她,这样,禾筝才会勉为其难地给他倒杯水
杯子放下有声音。
他下意识,抬起柔和的眉眼,望向她。
恰巧话筒里有人问了句什么,他又恢复了淡漠神情,模样是淡漠的,语气却温暖,“嗯,不是小助理,是老婆。”
“地位?”
他调整了下耳廓上挂着的黑色硬块,“在她面前,还要什么地位?”
那是禾筝记忆里无法忘怀的一天。
也是她最遗憾的一天。
遗憾在,季平舟到了晚间突然被一通电话叫走,那天并没有完整到午夜十二点,事情来的突然,电话里说的不清楚。
禾筝隐隐约约听见了裴简的名字,还听到他被什么人带走,少不了挨一顿打,凶多吉少。
在裴简的事上。
季平舟没有含糊过,禾筝知道事情的严重,没必要闹什么小脾气,还出言安慰他,“别着急,你快去,不用担心我。”
临走前,站在雪里,季平舟足足将她抱在怀里有三分钟,将心和身都暖热了才离开。
目送他的车子消失在雪路尽头,禾筝关上门,慢步踩进雪里,一只踩到台阶上。
没多久,门却又被敲响。
缓慢,迟钝,带着索命的意思。
很明显。
不是季平舟折返回来。
而是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