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螺寺的规模要小于庆平寺许多,这个时节,人流量极少。
只有从寺里走出来的,进去的没有几个。
上山的路需要走台阶,季平舟一路紧握着禾筝的手,由冰凉握到温热渐升,怕她累着,恨不得背着她上山。
他走上一节台阶。
半蹲在禾筝面前,拍着自己的肩膀,“还有一段路要走,这里车子开不上来,我背你。”
还惦记着他背上有伤。
禾筝摇头拒绝,没理会他,径直便抬步往前走,“我才不要,就这么点运动量,我还能爬的上去。”
“前面路陡,”季平舟站起身跟上去,“万一摔着了怎么办?”
为了表示自己走路稳。
禾筝甚至连季平舟的手都不用牵,“陡什么啊,不就是台阶,这样还能摔吗?”
台阶是平整的。
可昨夜有雪,很是湿滑,从山上下来的人都要互相搀扶着才能走稳,季平舟太不放心,紧跟在后,手虚虚地住着禾筝的手,预防她摔下来的时候他能扶一把。
她没说假话,这路对她来说什么都不算。
总算走到山上,季平舟悬在嗓子眼的心才放平,“陈姐说你一点没把自己当怀孕的人,我看也是。”
“我自己心里有谱。”
她爱逞强,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
季平舟只能由着她,好在还能牵手,这点,她倒不会排斥。
跨进那道高高的门槛。
铺面而来的香烛气息格外强烈,禾筝猝不及防闻进来一大口,呛到直打喷嚏,被熏的眼睛都有点难受。
才走几步。
她又顿住,恍然想起什么,“我能闻这个味道吗?不会有害吧?”
说着不关心,可在某些时候,还是会露馅儿。
“我问过医生了,可以来,只不过不要留太久。”
“那就好。”
能来这里祈愿,或是走走。
禾筝是很愿意的,她挽住季平舟的手,跟着他的脚步,他往佛殿里走,她就要先他一步跪在了蒲团上,才刚刚合并双手,身子便被拖拽了起来。
“我来请愿,你别请。”
“为什么?”
她才不想受约束。
一直都这么随心所欲的。
季平舟让她站在一旁,“我来求老婆孩子平安,你求什么?”
他求的那些,就已经算是圆满了。
禾筝没有什么需要保佑的亲朋好友,真的就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季平舟对着菩萨佛像跪下,他从小就接受过最好的教育,连下跪的姿势都比她认真虔诚了不少。
忽然觉得他这样做是对的。
如果是她来祈愿。
菩萨一定会怪她不虔诚,说不定还会生气。
四周如雾般的香火缭绕在空气中,让纯净的气味夹杂了太多浑浊的香气,站久了,原本是会不舒服的,可视线被季平舟牵引着。
不知不觉。
她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只是看着季平舟跪拜,双手合十,甚至还磕了头,做这些,都是为了保佑她跟孩子平安康健。
他膝下的黄金,也早早就为了她融化了。
寺庙的氛围安静而祥和,距离城市中央的喧闹繁华隔绝开,像是另一个世外桃源。
在外面的人不管多吵闹。
踏进这里,都要规规矩矩的向佛祖表示尊敬,没有任何一个人是例外。
他们慈祥的笑容刻在禾筝心里。
站在佛殿,周身被烟雾缭绕,她闻到的那些味道,看到的那些风景,像梦境,飘飘荡荡。
在没下雪前。
季平舟又带着她去求签。
却只求到了一支中签,不好也不坏。
离开红螺寺,禾筝双腿泛酸,实在抬不起来,便顺应了季平舟的意思,让他背着下山。
他身高腿长,禾筝这点重量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大问题。
但带着伤。
就难免会疼了。
却强撑着疼,用双手勾着她的膝窝,让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脖颈里,头发缭绕在皮肤上,很痒,可那股自然的香气却又让他舒服不少。
“这是困了?”
禾筝没说话,只是蹭了蹭下巴。
“今天七点多就起了,肯定困,”季平舟很理解,“都说怀孕的人嗜睡,还真是。”
“别说风凉话了。”
“我这是想替你受苦。”
禾筝双手圈着季平舟的脖子,最喜欢将脸颊贴着他的肩膀,感受温暖,这种时候,犯困是必然的。
“不是受苦,我挺开心的。”
“开心什么?”季平舟高兴他们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孩子,却也难过,“开心自己天天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你自己看看,瘦了多少?”
下山的路忽然不陡了。
尤其是趴在季平舟背上,那里好像成了最安全温暖的港湾,她的声音变得模糊,是真的犯困所致,“就当减肥了……”
“还说这种话?”
季平舟幽幽叹气,补充的话,禾筝已经听不见了,“明知道我最见不得你受苦。”
这种事,又是避无可避的。
走完最后的台阶,天空阴沉下来,灰蒙蒙的光笼罩了所有,季平舟将禾筝放到副驾驶,这番波动将她惊醒,再看向季平舟时,他的脸色苍白可怖。
分明不是劳累所致。
“我是不是碰到你的伤口了?”
她还没醒,嗓音在混沌中开启。
季平舟活动了下肩颈,刚才被禾筝压的有些麻木,后背的确有撕裂感,但还不至于旧疾复发,“没有,你休息,我开车。”
“真的假的?”
看着他的脸色,禾筝怎么都不信,于是坐起来,伸手去扒季平舟的衣服,他顺手就给止住了,“好好的姑娘,怎么二话不说就扯人家衣服?”
“我看看伤。”
她着急起来。
季平舟得演绎出不疼的样子,其实很难,“回去看,这大庭广众的,不好。”
看他没在撒谎,禾筝便放心了一般,乖乖坐在一旁,等着回去再查看。
陈姐等了他们一天。
自从禾筝怀孕后,她便成了家里最受宠的,回了家,陈姐也是第一个伺候她,“冷不冷,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煲的汤都冷了,这就热去。”
季平舟被晾在一旁,没人管。
禾筝已经端着汤碗品尝,很给面子的夸赞了陈姐两句,看向季平舟时,他已经走进了客厅。
他倒是没什么。
只是在他们看来,背影却是很落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