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绪在病房外等了许久。
一整条走廊凄冷寂静,一点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扩散到耳畔。
交叠递进的脚步声空荡荡响起时。
他心底总算有了点希望。
循着声。
抬起了头,看向声音来源,季平舟牵着禾筝的手,他们并排走,禾筝穿着平底鞋,只到季平舟的脖子,人很单薄,模样也脆弱,好像将许多压力都放在了季平舟身上。
赶路过来,他们状态都不好。
禾筝眼底是涣散的,魏绪不能逼迫她,但还是高兴她过来的,“姐。”
她不愿开口。
浑身都不适,四肢像散架了般。
季平舟能代替她回答很多问题,也能问出很多她不愿问的话,“魏叔叔怎么样了?”
“刚出手术室,还在休息。”
“伤势怎么样了?”
“不太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了禾筝一眼,她低着头,懵神地望向地板,好像对这些并不在意,连呼吸也是平稳的。
这次意外的确发生的突然。
报复魏业礼的人采用的也是拙劣的方式,在他的食物里投了毒,被发现的时候,毒性已经很深,早就不是洗胃能挽救的。
而这一遭罪,跟禾筝算是息息相关。
若不是如此,她也不会过来。
魏绪看向禾筝,他已经很宽容,并没有给她施压,“要不先带姐姐回去休息,等爸爸醒了,再过来见他一面?”
“不用了。”
禾筝努力将自己撇干净,“我是来陪季舒办婚礼的,来这里就是顺路,既然他没事了,我就不来了。”
“……姐。”
“没事,我先带她去季舒那里。”季平舟在中间充当着平衡点,为禾筝垫台阶,也尽量让魏绪满意,“等魏叔叔醒了,我们再来。”
魏绪掠了禾筝一眼,发现她没有排斥,也没开口拒绝。
这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还是让姐姐住回去吧?”
这只是他的建议。
禾筝却有着很强的反抗感,也许是年前那一次将她强行带回来,强行要将她跟季平舟分开,给她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导致她现在会无比排斥魏家。
排斥魏业礼。
就连魏绪和程家树,她都是能以平常心对待的。
唯独罪魁祸首魏业礼,还不能原谅。
听着魏绪这样说,禾筝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躲到了季平舟身后,虽然嘴上没有拒绝,可肢体,已经出现了抗拒。
她现在怀着孕,在别人看来,就是要当成水晶球护着的,生怕摔了碰了。
没人敢为难她。
魏绪这么说,也只是提议一下,不会强迫。
季平舟握住了禾筝的手,给她安全感,“还是不去了,我带她去跟季舒住,魏叔叔这里的情况,你告诉我就行了。”
见禾筝这样抵触。
魏绪不能再挽留什么。
他们才走,程家树便从医生那边过来,看到魏绪失魂落魄的模样,就能判断出是个什么情况了。
“他们没留下?”
魏绪坐在外面,也是低着头,一脸颓丧,“没有。”
“猜到了。”程家树倒是豁达的很,“公司那里还有事处理,你一个人在这行吗?”
“我一个人?”
他现在状态不好。
跟魏业礼关系也不好,等他醒了,更没办法跟他独处,
“那等爸醒了,怎么办?”
程家树看着魏绪,像看着个长不大的小孩,“你该跟叔叔好好独处了,或者叫禾筝来,医生说了,叔叔还要一段时间才能醒。”
不能因为这件事耽误太其他。
魏绪好歹是魏业礼的亲生儿子,这种时候,总要懂事一点,虽然很为难,“好,我知道了。”
“你没问题的。”程家树将手掌轻轻放在他的肩上,“等魏叔叔醒了,肯定第一个想见到你。”
“是姐姐。”
他太明白了。
魏业礼的愿望大概就是认回禾筝。
如果完成了,也死而无憾了。
“他想见到你们,不止她一个。”程家树用言语抚慰着魏绪从小就缺失的亲情。
他们也算是从小一起长大。
后来魏绪出国留学。
才短暂的分开了一段时间。
但在那之前,他们都是在一起生活的,魏业礼对魏绪冷淡,漠不关心,不给予半点父爱和亲情,魏绪表面跟他不对付,但也是相互的。
魏业礼但凡给一点父爱。
他就会弯腰服软。
说到底,魏绪的性子是随了他母亲,禾筝的性子,则是随了魏业礼,才造就了现在这个不冷不热的状况。
这个家,也很早就没有亲情可言了。
所以他们都希望禾筝能快点回去。
打破现在的僵局。
程家树离开后就只剩魏绪一个人等在医院,他说的没错,魏业礼的确没有那么快醒过来,魏绪从天亮等到天黑,滴水未进,哪怕有医生来询问关心过,他也提不起什么精神。
为没能挽留禾筝而难过。
为如今的情势焦急。
魏绪垂着头,坐在病房里,看着月亮浮现在夜空,门被敲响时,他还以为是听觉出错。
回过头。
竟然看到了禾筝。
他想都不敢想,她会回来。
病床上的人还插着管子,这一幕让禾筝想到许多重叠的场景,比如宋闻得病的时候,付韵生病的时候,种种种种,太相像。
所以她根本不敢踏进去。
禾筝停在门外,冲魏绪招了招手,用唇语说,“出来。”
他木然的被牵扯着出去。
这一层有给家属准备的餐厅。
跟着禾筝过去,她将带来的东西给魏绪摆出来,都很素,一份小馄饨,还有些甜品小菜,装饰的很精致,不像是随便买的。
“程家树打电话给我,说你没吃东西。”
单独面对魏绪时,禾筝倒没有那份惊慌失措,很正常,还有对他的关心,“我刚好在附近跟季舒他们吃饭,给你带过来点尝尝。”
魏绪有气无力的,“舟哥呢?”
“我没让他过来。”
“他不会担心吗?”
禾筝将筷子塞进他手里,“吃你的,别管那么多。”
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馄饨,魏绪忽然觉得鼻尖泛酸,他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抛下了,现在才恍然大悟,禾筝还是心软的。
“不喜欢吃这个?”
“不是,”他用力摇头,随手捞起一个就往嘴里送,含着东西,却没咽,“只是没想到你还会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