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筝在车里坐着等。
过了半个钟头,季平舟才匆匆赶回来,手上拿着一大袋冰淇淋,全是盒装的,里面还放着干冰,防止融化。
“这么晚,还真有店开着?”
季平舟随手拿出一盒,看了看上面的口味说明,“覆盆子的,吃吗?”
“尝尝吧。”
禾筝伸出手。
她其实不怎么想吃,车外面的温度是极寒冷的,这个季节,根本不适合吃冰淇淋。
可就因为那句话,季平舟就想尽办法,怎么也要让禾筝吃上一口冰淇淋。
从而表达。
他就是比宋闻对她好。
禾筝才吃一口,便被酸得不行,牙根又冷又酸,快到了疼的界限。
“不好吃?”
季平舟又伸手去拿,“还有甜的,那里的口味我都买了。”
车厢里还算温暖。
吃冰淇淋倒不会太冷
禾筝摇摇头,“不用了,这个就可以,你去哪里买的,冬天,还有冰淇淋店?”
“我专门问的方陆北。”
“他怎么知道?”
对于一个出国那么久的人来说。
禾筝自动将他归为对国内地形都不太了解的那种人,怎么会连冰淇淋店都记得在哪儿,还记得时间。
这也是季平舟跟裴简喝酒时无意想起的。
之前乔儿搬走,他去看方陆北,看到他在吃冰箱里的冰淇淋,还是他亲口说的,惹乔儿生气的时候就半夜去买冰淇淋,总能哄好。
他用这个办法。
活生生拖着他们那段感情许久。
可等最后乔儿决心走了,这些便什么都不是了。
刚才也是无意想起。
便打电话,过去问了。
好在店还开着。
这东西忽然有些难以下咽,不是因为季平舟,而是因为想起了方陆北,禾筝心情难以言述,五味杂陈,“他竟然就用这种东西哄乔儿。”
“你不知道?”
她们是好朋友。
本以为乔儿对禾筝,是无话不谈的。
可现在看来,她什么都没有说。
禾筝手里的冰淇淋是红色的,镶嵌着几颗深红色的果肉颗粒,很酸,仿佛透过这个,看到了那段时间,乔儿所流的鲜血,无声的,蔓延的,又刺骨。
“她什么都没告诉我。”
导致她还以为他们过得不错。
“怎么吃个冰淇淋还难过上了?”
季平舟手掌热了,覆盖上禾筝的后脑勺,将她按进了怀里,拍着脊背和脑袋,“好了,都过去了,现在不是都好好的吗?”
“哪里好了?”
因为方陆北的亏欠和背叛,乔儿才出的国,让她身边唯一一个朋友都离开了,孤单是另一面,还有一面,是担心她。
情绪上头,禾筝的声音稍闷,眼泪就要掉下来,“我还是前段时间才知道的,乔儿比赛的时候出了事故,撞坏了腿。”
“严重吗?”
季平舟记得以前乔儿跟方陆北在一起就出锅一次事故,也是腿。
导致因为要不要继续开赛车这件事。
让两个人争吵不休。
矛盾也是由此开始的,回首望望,没有一件事是无辜的,一点一滴,都在积累着他们的分别。
禾筝点头,据她所知的,就很严重了。
还有一部分,是乔儿不会告诉她的,因为不想让她担心。
职业生涯就此也结束了。
干干脆脆的。
在这个年龄,很可惜。
可没有别的办法了。
车祸之后抢救完,乔儿在医院住了很长一段时间,出院之后,病床很快便被另一名伤患占据,他们都不知道,方陆北也曾住过那间病房,时间相隔仅仅只有十几分钟。
可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
禾筝那夜吹了冷风。
头疼了好几天没痊愈,又开始发烧,连阿姨都忍不住说她是个多病多灾的,尤其是怀了孕,免疫力更差了。
无奈之下,只好住了院。
这次挑的是季平舟曾经任职的医院,虽然他现在不在医院工作了,但这里都是他熟悉的人,照顾起来,也更放心。
禾筝中午测量体温还是稳定的。
到了下午又烧了起来。
必须打针。
这么折腾一天,到了晚上,禾筝半条命都快交代了出去。
季平舟赶来时正巧碰上给她检查的医生。
还是同届的校友。
可惜是寒门子弟,所以才只能一直在一个主任的位置上停滞不前,季平舟现在的位置,并不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能爬上去的。
言语间,总透着点酸。
“小嫂子身体真的不好,这种时候您还不多陪着点?”
隐隐像是在暗喻季平舟工作比妻子看得紧。
他装作什么都听不懂,“还在烧?”
“烧的厉害,何况还怀着孕,再烧下去,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遗症。”
“退烧针没打吗?”
“不敢多打啊。”
眼下的情况,怎么做都是不对的,除了让禾筝挺过去,没有别的办法。
只是吹了点冷风,加之吃了点冰的,就病成这样,的确是季平舟没想到的。
晚饭也是季平舟伺候禾筝吃下去。
她病着,嘴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吃什么都是一样的难以下咽。
但为了尽快康复。
不能不吃。
季平舟没这么照顾过人,精细到禾筝不吃香菜,他也一点点挑出来,一片菜叶子都不留,再用勺子,喂她将汤喝下去。
禾筝固定喝三口就会吐。
每到这个次数,季平舟就要让她缓缓,挑块瘦肉喂下去,才能缓缓。
他的疼惜之情从眼睛里流露出来,很是真切。
被这么盯着看,禾筝只觉得不舒服,“我又不是要死了,别用这种送终的眼神看我。”
“又胡说。”
季平舟给禾筝擦了嘴角,“我这是心疼。”
“真心疼就别逼我吃这些。”
说话间,禾筝的喉咙还是疼的,她病的太严重,不仅是烧的头晕,有时还恶寒,严重时,伴随着抽搐,医生都说了很危险。
尤其对孩子,更危险。
话说出去,她又连忙收回,不吃这些怎么行,拿过碗,憋着那股腥气,直接仰头灌了下去。
喝得太猛,下意识就要呕吐。
却还是咬着牙,活生生撑了下去。
季平舟没办法看她这个样子,可怀着孕,许多药品都不能用,病了也只能硬撑,太委屈。
“太难受的话,咱们就不要了,不要也不能让你受苦。”
“又来这套。”禾筝不爱听,也恼了,掀开被角,直接蒙住了脑袋,一句话不再跟季平舟说。
她没有那么脆弱。
脆弱到连孩子都护不住。
可她也没自己想的那么强大,不然也不会在当天晚上,因为高烧进了急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