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季平舟的确是没有力气吃什么东西了,他开了好几天的会,没有胃口吃东西,将身体里潜藏的毛病熬了出来。
老司机不知道该怎么办。
只能找人来照顾他。
人是会里那些老教授派来的,女孩儿心细,他起初也没多想,只将她当保姆使唤。
但那些人存的是什么心思,他也是知道的。
却又拒绝不得。
小姑娘人聪明伶俐,模样稚嫩漂亮,虽然模样看上去不怎么机敏,但做事干净利落,没让他担心过什么。
直到接到了禾筝的电话。
一切平衡仿佛都被打破了。
她要过来。
为了避免误会。
司机只能上楼去,想让那个小姑娘避避嫌,可她正在给季平舟弄药吃,心想着再等一会儿,可等着等着,就给等忘了。
禾筝赶来时还是担心的。
担心季平舟的身体,担心他的病,连他那天的忽视行为也能原谅了。
在来之前司机就告诉了她房号。
所以不需要带路。
她径直走上医院顶层,没让司机看见,在路上火急火燎的,脚步都是加快的。
到了那间门前。
连门都忘了敲就要开门。
可里面的女声却截断了禾筝的动作。
“小心一点。”音色很淡很温柔,还带着笑问:“还吃吗?我再弄一点。”
季平舟是真的病了。
嗓子变得迟缓,言语也有伤痛的撕裂感,“手机给我。”
他能拿到手机。
却连一通电话也没时间给她回去。
门把手很冷,但里面应该是暖的,禾筝被屏蔽在外,忽然没有想进去的迫切感了,看来他过得不错,有人照顾,有人喂吃的。
还是恢复了原本被人伺候着的生活。
也正是这样,才更抵触照顾她的日子。
禾筝心口发闷,缓不上气,听着里面的动静,女人的声音,季平舟打电话的声音,不知道他是在给谁打电话,但绝对轮不到自己了。
这次不只是闷。
还有疼。
是小腹里的疼,像是小朋友也在为她难过,伤心。
那一通电话季平舟打了五分钟才结束,电话挂掉,他捂着心口,忍着那股挤压的痛,又把电话打给了禾筝。
却不知是不是错觉。
手机铃声却好像是在门外响起的。
很快,只有一瞬。
让他误以为是自己还不够清醒。
铃声消失,他的电话也被挂掉了。
隔了十几分钟,司机才想到上楼来通知季平舟,却也纳闷,禾筝怎么这么久还没到。
将照顾季平舟的小保姆支了出去,司机还是担忧地望着他,“好些了吗?方小姐说等会过来,我想着她来了你能好受点。”
季平舟刚醒,思绪不清,茫然眨眼,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什么?”
“方小姐,方小姐说她来看你。”
“她已经回燕京了。”
演出结束就该回去了。
这是他们团里的老规矩了。
“不是啊。”司机记得很清楚,何况电话可是前不久才打的,“她就在这里,刚才打电话说来看你,我还纳闷她是怎么知道你病了的,这么久了,人还没来……”
这是比生病更痛的事情。
刚才的铃声也不是错觉。
季平舟像被钝器砸到,耳边出现耳鸣,头也眩晕,“您怎么刚才没告诉我?”
还让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留在这里。
可眼下的状况,他自己都无法控制,更别说一个老司机了,“刚才在吃药……所以……”
“别说了。”
季平舟伸手去拿衣服来换,“我现在要出院。”
禾筝还怀着孕,她一生气动静便很大,是会连带着身体伤痛的,季平舟一分钟也等不了就要走,司机却拦着,这关乎他的身体,不能胡来。
“你别着急,方小姐又不是小气的人,我给她打电话解释,你别乱动。”
季平舟才听不进这些,“她小气的要命。”
尤其在他身上。
有了孩子以后更是,醋劲特别大,也害怕他的忽冷忽热,因为怕她吃醋,他直接将身边的女助理都给换掉了,却还是没逃过这一遭。
他打电话她都不接。
更何况是司机。
这次对禾筝来说,就算他病死,她都不会心软了。
说到底。
她跟他之间仍然存在鸿沟。
这条鸿沟,让季平舟拒绝在那些人面前和她相认。
-
禾筝没有逗留。
她按照原计划跟着乐团回了燕京,回去的第一件事便是回家收拾行李,上次是被季平舟赶走,这次不用他赶,她自己就有自知之明。
走得也是悄无声息。
没有人知道。
季平舟完全痊愈需要住院半个月,他没有那个耐心,只坚持了一个星期便要离开,前脚离开,后脚就被带去开会,一场接一场,没完没了。
其实结果已经定了。
却还是要他的允准。
他不肯,又被单独教育,看着白发苍苍,明显半截入土的老人,好像连棺材的味道都闻到了,却还要用最后那点力气对他颐指气使地说:“你别忘了你这个位置是谁举荐你上来的,翅膀硬了,就想拉帮结派了,你那些人,没一个管用的。”
季平舟太阳穴突跳着,眼前蒙黑,“您说完了吗?”
老者虚握着拳,镇静良久。
“去签字,签完就让你回去。”
“不签。”
他还在做莫须有的坚持。
却也是惹怒别人的固执。
对他只能软硬兼施。
上下审视两眼,老者又说:“舟儿,你还得想着家里人,不能只顾自己逞英雄。”
家里人是他唯一的软肋。
更何况禾筝现在还在生他的闷气,也不知道情况好不好。
在多方施压,加之担心禾筝的情况下,他不得不签了那份同意书才能脱身,脱身的第一件事,便是赶回燕京,司机已经将车速提到最高,可路上堵车,还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车停在楼下。
季平舟进去时,心脏是疼的,他知道最近忙到忽略了禾筝,她怎么生气发火都可以,他不会有怨言。
出了电梯,冲回家里。
里面是一片令人沉陷的黑暗。
以为开了灯会好点,可情况并没有任何好转,那股子清冷的空气,几乎能让他确定了,禾筝已经很久没回来。
上楼绕了一圈。
他才知道。
她不是没回来,而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