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失神间,方陆北隐约能看见这间矮小的房间内扭曲的壁纸花纹,衣柜上的划痕,还有床头两只玩偶,那都是他买下的。
正甜笑着,看着他们。
是他们在一起时他送给乔儿的一只,还有一只,是拜托禾筝送给她的。
禾筝那时候骗他没送给乔儿。
现在看,这只玩偶已经陪伴乔儿很久了,她虽然尽力在呵护,但还是有些旧了。
来之前,方陆北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他早上还有会要开,手机中途响了好几次,乔儿听见就要跑,她还以为他在走神,可是没有。
响到他不耐烦的时候,骂了句脏话,便关了机。
谁也找不到他们,更联系不到。
只有他们彼此能看见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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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间的晨曦变成午间的遮阳,阳光顺着窗帘缝隙投射进来,让房内气温发烫。
方陆北很不耐烦。
最后拉上了窗帘,让他们置于黑暗中,投身彼此。
对乔儿来说这却是一场持久的折磨,到结束,她都像一只快要失去水分的鱼,鬓角的头发都湿透了,很不舒服地黏在脸上,她微张着嘴巴,在努力用嘴呼吸,眼神空洞,也不知望到了哪里去。
眨眨眼,她还是疲累地昏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黑夜。
方陆北还没走,就躺在她身边,有一张明朗的脸庞,却有许多折磨人的花样。
房内没有光。
让他们的呼吸变得很清晰。
乔儿手很酸,试探着抬起,触碰到了方陆北下巴冒出来的些许胡茬,很扎手。
房间里太黑。
毫无半丝光线,她这样去摸,像是盲人在辨别身边的爱人,很仔细,手指弯曲着,从下巴到唇,又到鼻尖,接着是眼睛。
一帧一帧,乔儿差点错觉的以为自己是画家。
刚才是在画方陆北的样子。
趁着他没醒来,她小声起身,赤着脚下地就能踩到一些衣物,不知道是谁的。
她先随便捞起了一件套上。
去洗手间洗了把脸,面孔的潮红褪去了,留下的是惨白,这也是她的常态了,从那次重大车祸之后,就一直病态着。
乔儿脸上还挂着水珠。
清亮的。
回到房间时,床上的人已经醒了,穿了衣服,上半身却没有,方陆北不干瘦,也没有夸张到哪哪儿都是肌肉的地步,就是匀称的,说不上哪儿好看,就是顺眼,该有的地方不少,该少的地方不多。
手背连着手臂那条弯腰的青色筋脉,总是在用力时浮出皮肉,看得很清楚。
抽烟时就完全不会了。
一举一动都很轻飘,看乔儿的眼神也一样,有多少天,没有这样亲眼看到她穿着他的衣服了?
方陆北记不起来。
但现在看到了,就很满足。
可乔儿还是一样,就算是这样接触过了,她的冰冷也没有融化半分,她站在床尾,胳膊高高抬起了,正在用手梳头发扎起来。
背对着方陆北,看不到表情。
只能听见声音、语气、驱赶,“醒了就走吧,说好了的事,别忘了。”
她的话,方陆北置之不理。
而是选择自己说自己的,房内昏黄灯光暧昧,巨大的光晕投射在墙壁上,乔儿的影子就印在上面,纤细而柔软。
方陆北挂着笑,欣赏着她扎头发都觉得有趣,“你没生过孩子,那个人也没碰你,你骗我?”
皮筋绕住了头发一圈。
乔儿又绕了一圈,扎得很紧,导致头皮都吊着,声音好像也吊着,“你还真是身经百战,这都能感觉得出来。”
“是你的表情告诉我的。”
“别无耻了。”
长发被束起,干净挽到了脑后,但还是有很短的碎发冒出尖来,感觉到了方陆北一直探视过来的目光,乔儿很不耐,还在催促,“你还不走吗?”
“你说呢?”他问得冠冕堂皇,“我的衣服在你身上,我怎么又走?”
这习惯太可怕。
可怕到这么多年了也改不过来。
乔儿去解扣子,要把衣服还给他,方陆北又问别的,“你怎么留了长头发?”
“你管的闲事也太多了。”
短头发的时候她更玲珑,很小,现在虽说也没长高,还瘦了,可就是麻烦,以前睡在一起,她可从来不会说“压到头发了”,今晚喊了好几声。
是真的怕她疼。
方陆北还会伸手给她揉头皮。
她却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温情,只想他快点走。
“没关系,长头发就长头发。”方陆北说得很淡然,却又透着不知滋味的忧伤,他目光定定地放在乔儿身上,看着那层轻薄衬衫褪下,看到了肩却没看到腰就被飞来的衣服给盖住了脸。
再去看时,乔儿已经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她是一张网,在昏黄的如同破旧旅馆的灯光下,若隐若现地笼罩着人,那些破开的缝隙,总能让方陆北错觉的以为自己能逃。
其实不然。
现在再想想,就算她跟唐礼不是协议婚姻,就算他们很相爱,甚至有孩子,他恐怕还是会忍不住将她抢回来。
这就是他。
一直混蛋,一直没有底线。
房内的热意和暧昧还没褪去方陆北就要走,他是想留一晚的,可乔儿并不情愿,送人走的时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方陆北被推到门外。
脸还没有洗过,头发丝也乱着,有些散在额头,乔儿将衣服给他扔出来,格外绝情。
正要关门,方陆北却按住了,门外是薄薄的凉意,门内是暖室,还有乔儿,“等等,能亲一下吗?”
比这更亲密的事都做了。
还问这种话。
实在有些可笑了。
“不能。”乔儿面孔冷清,她现在太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总之不会是跟方陆北在这里谈情说爱。
这一天所有的顺从,只为图个清净。
可他那里会听她说什么,他想,就要,从来没什么道理。
方陆北伸出手,直接将乔儿拉到怀里,她想挣扎却无力,只能被他扣着下巴吻上去,气息相融,丝丝扑到脸上。
乔儿很无力。
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资本。
满心满眼期盼的就是今天之后一切就结束。
天亮之后她就会自己将申请出国的资料递交上去,审批通过,就不会再多留。
“我走了。”
方陆北拿着衣服,眉眼间仍然有点别的期盼颜色,分不清是什么,乔儿也不想深究,别过脸,她看向墙面的斑驳,有些坑洼,如同陷在心里的一般。
这一天,仍然只能当作是露水情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