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钟影去了洗手间。
等她站起来走开了,乔儿才看到一直坐在她背后的那桌人,刚才急着问她出国的事情,竟然没看到有认识的人,还附近。
这一刻乔儿更害怕她跟钟影说的话被听见。
所以低下头,若无其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可以假装不认识程颂,程颂却不会假装不认识她。
他就那么从邻桌走过来,坐在了钟影刚才的位置上,好似忘记了之前乔儿跟方陆北一起去俱乐部抓人的事,也忘记了她被司机带走的事。
面上还把她当朋友一般对待。
“乔儿?”
他叫了一声,乔儿也应声抬头,看向他时,皱了下眉,急于撇清关系,“这里有人了。”
“我知道。”程颂厚着脸皮,“等她来了我就走。”
也许是假面被撕开了。
所以面上那些东西,乔儿也懒得维持了,程颂却一直笑着看她,还假意关心,“你的伤怎么样了,最近也不过去玩了。”
“我不会过去了。”乔儿很无措,不知道这事该怎么告诉他,“你重新开放吧,那段时间给你添麻烦了,但本来我就是个客人,也不用特殊对待。”
“客人?”
程颂显得有些心伤,“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
“你想跟我这种人做朋友吗?”
“你是那种人?”
这话像是在刺伤她的自尊。
乔儿知道他们都是聪明人,不会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看不出来吗?情人而已。”
“看不出来。”程颂的笑容一丝丝收敛了,“我刚才听到了,跟你在一起那个姑娘说要送你出国。”
他还是听到了。
乔儿心口窒息,她没忘记这个人是梁铭琛的朋友,梁铭琛又跟方陆北是那样狼狈为奸的关系,这些都不能让她忽略。
她那样胆怯的眼神都被程颂看在眼里了。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尽管他这么说了,乔儿也没放心,仍然那样警惕地看着他,他却很释怀,“我能看出来,你是迫于无奈才留在那个人身边,所以那天我没去搅局,就是怕你难做。”
“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男人就是爱斤斤计较的。”程颂是男人,所以他很明白,“你想走,我可以帮你。”
乔儿无数次告诫自己男人不再可信,
面对程颂这样人畜无害的脸,更应该警惕,“我不需要。”
“我只是好意。”他也没有坚持,“不需要也没关系。”
餐厅灯光唯美,窗外的摩天大楼亮着刺眼光芒。
这一刻,程颂的笑容也是介于在这两者之间的,“乔儿,给你看个好东西。”
他突然这样说。
让乔儿像闷头被打了一棍。
好像她在忙着勾心斗角,程颂只是想给她吃糖,“你看这个,我刚去弄得,还疼着。”
他忽然伸出手,将袖口撩了上去。
露出的是手腕哪里脆弱的皮肤,还有几条蜿蜒在皮肤下的筋脉,以及渗透了皮肤的几个数字,乔儿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只记得那一刻脚底发麻的感觉,很冰凉,她惊恐又不解,“……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程颂不是炫耀,也不打算收敛,“就是看到你们都有一个,我也想有。”
“我不是说不要弄吗?”
这话有些大声,像是姐姐对弟弟的训斥。
倒让程颂不解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还不知道他在乔儿眼里已经成了疯子。
曾经的池琛也是像他这样年轻气盛,以为自己什么都可以去做,无怨无悔,乔儿也是在跟他大吵一架闹分手跑回家后隔天才知道他去刺青。
还是大面积的,听他说,疼到上半身已经没有知觉了。
他把她的样子刺在心脏的位置。
想用这种办法告诉她有多爱她。
可后来。
他仍然可以抱着其他的女人,在别人问起来那个纹身的由来时,淡淡说不认识,随便刺的。
她有着可笑滑稽的过去。
每一笔都浓墨重彩,撕心裂肺。
看到程颂这个样子,忽然觉得恐慌,对着他,乔儿只能艰涩给一句,“我只把你当弟弟对待,从来没有别的意思。”
“我没比你小几岁。”程颂对自己的年纪没避讳过,但很不喜欢被叫弟弟,“能不能别老说自己是姐姐?”
“我都是实话实说。”
“反正我没把你当姐姐。”
就算知道了有方陆北的存在,他也还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说的话暧昧至极,都是成年人了,乔儿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抬起眼睛,睫羽整个翘起来,用那双真挚的瞳孔看着程颂,“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要是被别人知道了会怎么样?”
“哪个别人?”
“你说呢?”
估摸出来了她说的是谁,程颂还是不怕,“我知道,你说那天跟你一起去俱乐部的男人,他一个月给你多少钱?”
这个问题触及到的是敏感的话题。
乔儿不仅不会回答,还觉得膈应,“跟你没关系。”
“我说的这些话被他知道,他能怎么样?”
他们一个二个都是这样。
独留乔儿一个人,每天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你不会怎么样,但他会惩罚我。”
“我不会让他惩罚你的,我会保护你。”
餐厅响起钢琴声,在程颂坚定的笑容之中,乔儿忽然觉得热泪盈眶,这一幕与许多场景重叠,她看到她苍白的十几岁到丰富的二十岁,每一个阶段,都有一个男人曾这样向她许诺。
那支钢琴曲乔儿听过。
禾筝跟她解释过,那是一支离别曲。
故事大概用几个字就能总结——爱而不得,得而复失,失之交臂。
她与他们,皆是如此。
现在新人来了,带着池琛和方陆北的优缺点,是一股新鲜血液,正在注入她的生活,而她还浑然不觉。
钟影回来时程颂已经坐在了原本的位置上。
正在和同桌的朋友侃侃而谈。
乔儿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钟影吃过了,她也不饿,两人一起走出餐厅,在停车场道别。
再回到车里时,无论心思有多复杂,乔儿还是下意识地去摸座椅中间的夹层,摸到那一角的锋利塑封处,心安稳放了下来。
其他事情,她还没有精力去管。
唯有这枚药,她是要吃的,如果真的怀孕了,她大概才真的会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