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白昼，与国内是同个时间，早在两天前，方陆北便过来了。
抽出时间，总算能给乔儿打个电话。
只是两三句。
就能抚慰他内心太多伤了。
又等了一会儿，去买东西的人才回来，大包小包，弯腰敲了敲车窗让他开后备箱，方陆北照做了。
东西放完，越云回到副驾驶坐下。
累得用左手捶了捶右肩，“欢欢要的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儿真的买不全，早知道还是找别人来买了，也不麻烦你跟着跑了。”
自从他们达成双方都点头同意的协议之后，方陆北便有些沉默寡言，无论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再冲动或提出异议。
人变了一些。
但经过了这么大的波折，没有谁是不会变的。
看他这样，与当初在机场神采飞扬跟她见面的男人，的确不同了，浑身都透着被命运摆布的悲凉。
不知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
越云不忍，所以开口劝他，“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也别不开心了，这次我会帮你看好欢欢，不让她捣乱。”
方陆北眼睫始终低垂着，走过了片片阳光，却好像还被阴霾笼罩着。
听越云这么说了。
他也没什么波动。
低声“嗯”了下，便停了。
他这样，在越云看来，就是被人抽走了灵魂，死气沉沉。
越欢却还要强求，还要动用家里的势力，再加上多方打听乔儿的事去威胁，折腾了这么久，得来这么一个方陆北，越云始终不明白，这有什么意义。
从越欢重伤出院回来那天。
她就变了。
私下一直在联系什么人，不到一周，便打听出了乔儿以前的事，小到她中学考几分，获过什么奖，家庭成员等等，她都打听出来了。
包括乔儿那些不堪入目可以称之为黑历史的前尘往事。
甚至不需要她添油加醋的说些什么，那些事就够让人瞠目结舌了，不然方家那些人也不会这么反对这门婚事。
在董事会上。
更是有人指着方陆北的鼻子骂他，告诉他乔儿那样的女人，连做情人都不够格。
哪里有又资本幻想什么灰姑娘的故事。
方陆北受不了有人那样骂乔儿，所以争吵，分裂，不过只在一夕之间。
他被扫地出门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
在多方压力下，终究还是跟贺云醒商量出了个都满意的结果。
至于结果究竟是什么。
越云并不知情，只是结果出来的第二天，越欢便闹着要跑来这里玩，要买东西。
方陆北不愿意看见她。
一来二去，才让越云代劳。
现在过了这么多天，方陆北还是没恢复从前的精力，买这些东西，也都是越云去找，他连车子都不会下，极尽敷衍。
却不是对事情的敷衍，而是对人。
对乔儿，他是愿意主动去询问她想要什么的。
回到酒店，他更是连门都不会出，在电梯里便象征性地告知了越云一声，“我两天后要回国，到时候你自己把东西带回去。”
没想到这么突然。
越云怕家里无法交代，还有挽留的意思，“你起码跟我回去，跟你家里人说一声吧。”
“回去？”
不是错觉的话，她大概是真的在方陆北脸上看到了一点轻蔑和自嘲的笑，“我在那里待够了。”
“可是……”
“机器用久了也要充电吧，你说呢？”
电梯门打开，光距在他眉间渐渐扩张开来，驱散走了那一丝阴霾。
让越云无话可说，
－
过了十一点，她仍然对方陆北说要回国的事不安，找到他的房门口，越云鼓足勇气才敲响那扇门。
可没有人来开。
再敲仍然没有动静。
不多时。
越云便知道他大概是出去了，这里是异国，晚上那般混乱，是不太安全的。
没犹豫太久，她还是走出酒店去找。
方陆北没走远，他想去的地方也只有那一个，可现在还不能去，还要再等等。
所以只是出来透口气。
根本不用找，越云便在一家便利店的窗口看到了他，他和这个点加班归家的人一起坐在那里，不算拥挤，却也不宽敞。
无论走到哪里，方陆北都绝不是泯灭众人的那个。
他样貌好，到了这个年纪更不俗，褪去了二十几岁时的张狂，那份稳重是所有女人都向往的，偶尔笑起来，又有少年时的影子。
只是坐在那里发呆，也够吸人眼球了。
可远远看着，却能感受到他心里的悲凉和创伤，越云就那么望了两分钟，忽然看到他抬起手，去抹了一把眼睛，像是流泪了。
为什么会流泪，大概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这样的场景会让方陆北触景生情，繁忙的行人走走停停，坐下又离开，和他当年每晚去接乔儿时很像。
他那时对她很有耐心。
她也还是短头发，面庞洋溢着其他女人都没有的光彩，笑起来时，眼睛里只有他。
那时他也是真的爱她，爱到愿意纵容，爱到大雪天还在附近的便利店等她。
次数多了，也知道了乔儿的习惯。
等待时会给她买一份饭让收银员加热等她来吃，乔儿是小地方的人，不爱大鱼大肉西餐牛排，就喜欢吃那些廉价食物。
起初方陆北总说是垃圾食品，不让她吃。
后来疼她，什么都依她。
每次等到了她，她就会拿下围巾和帽子塞给方陆北，然后享用美食。
乔儿没有方陆北其他女人那样精致细腻，也没有漂亮到非她不可的地步，可他那是就是喜欢跟她在一起，看她吃东西，喝饮料，听说她训练有多累，一点一滴，现在细数起来，都是宝贵的存在。
被方陆北盯着看得久了，乔儿还会脸红起来，舔舔唇，懵神地问他，“我吃相是不是太难看了？”
方陆北有独一份的暴躁是给她的，还有一份温柔也是。
他摇头，“不是，觉得你吃得香。”
“饿了嘛。”
听他那么说，乔儿才放心，继续大口吃面。
窗外是雪粒子在飘，夜晚都被染上一层纯净无暇的白色，玻璃上氤氲着雾气，模糊了他们的面庞，也模糊了笑。
方陆北看着乔儿，看出神了，又会笑她一声，“吃慢点，没人跟你抢。”
乔儿又愣住。
小声问他，“我这样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她知道他以前那些女朋友可都一个比一个温柔，在他面前估计都是小口吃饭，没有像她这样的。
方陆北却就喜欢这样的她。
“有什么丢人的？让你吃不饱我这个做男朋友的才丢人。”
乔儿捧着面碗，扬起眼睛笑着，鼻头一点红，让人心生怜爱，“那我喝汤了？”
她那时候真实又纯粹，从眼睛里都能看出来无边无际的爱意，爱到怕他哪里不满意她了，所以连喝口汤都要问。
方陆北忽然觉得心悸。
痛不欲生。
因为他明白，那样的时刻，从他跟江珍珠在一起后，就拿命也换不来了，现在的一切，不过是在强人所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