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去前院,过了一会儿回来道:“他说是关着的,因为那天天气虽好,但有点风,所以后面两个都没有开。但是栓没栓他就不记得了。”
杜九言绕着院子里外走了几圈,一回头看到杨坡正站在他自己家的院子里,看着她。
“杜先生。”杨坡问道:“您认为,杨长堂投毒的?”
杜九言回道,“还在查证。”
“您觉得不是杨长弓杀了我爹?”杨坡道:“除了他,不会有别人的。”
杜九言解释道:“在没有定案前,都只是嫌疑人而已。相信三爷也请相信我,一定会找到杀害你爹的凶手。”
“你现在很难让我相信。”他说着,顿了顿,道:“我也请了讼师,他很快就到。”
杜九言点头,含笑道:“你有这个意识我很为你感到高兴。这样,等人到了再聊,我还有事。”
杨坡狠狠盯了一眼杜九言,冷声道:“杜先生,希望您在为杀人凶手辩讼的时候,能始终有有良知。”
“多谢提醒。”杜九言能理解也同情杨坡的心情,所以始终态度温和,“我去做事了。”
她转身走了,焦三走过来,和她低声道:“杨长堂说的几个人,都没有嫌疑。”
“我看,目标还是要集中在杨长弓和杨长堂的身上。”焦三道。
杨长弓有杀人动机,也有杀人时间。至于杨长堂,断肠草就只有他能拿得到,所以他也有嫌疑。
“但矛盾处无法解释。杨长弓为何选在自己家里投毒,而杨长堂又为什么用自己药粉?少了一包断肠草,是他提出来,而非是你我查出来的。”杜九言道:“三爷别急,凶手只要做了,哪怕他掩饰的再好,也一定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所以,你坚信这个案子有第三个人?”焦三问道。
杜九言没有否认也没有确认,“接着查。”她只是有太多疑问,这些疑问不解开,她觉得这个案子就不能开堂审理。
“行,那把范围扩大一点,再按照你说的,找剩下的断肠草。”焦三道。
那一包断肠草很多,凶手不可能全部用完,那么,剩下的断肠草去哪里了。
“好。”杜九言沿着杨家庄的外面不急不慢地走着。
杨家庄不大,前后都有一个池塘,妇人们正蹲在池塘边洗衣服洗碗,看见她都笑盈盈地和她打招呼。
杜九言走了一圈,重新回到杨长弓家里,杨三强的媳妇平氏正牵着两个孩子,道:“先生,我带两个孩子去地里弄点菜可以吧?”
“可以,去吧。”杜九言道。
平氏笑着行礼,牵着两个儿子出门。
杜九言就坐在八仙桌边发呆,杨三强给她上了茶,见她一脸沉思的样子,也不敢上前来说话,蹲在门口看着她。
哪里奇怪呢?
疑点是疑点,线索是线索……这份奇怪是她心里的感觉。
就好像无意识地看见无数条直线中,一条隐藏的波浪线。
想要理直了,才觉得舒服。
就在这时,杨坡陪着两人走了进来,一位杜九言认识,乃是老熟人方显然,而在他身边的,杜九言是第一次见到。
“九哥。”方显然冲着杜九言跑过来,高兴地道:“你果然在这里,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杜九言含笑问道:“你是杨坡请得讼师吗?”
“不是。我是跟着罗师兄来学习的。”方显然说着,给杜九言介绍,“这位是甲字组的大师兄罗青苗。”
罗青苗三十左右,娃娃脸生了两个酒窝,皮肤细白,见人三分笑,给人一种亲和可爱的感觉。
“杜先生!”罗青苗拱手,很高兴地道:“这一次真的太荣幸了,能和杜先生一起共事。若上公堂,还请杜先生您手下留情啊。”
杜九言道:“罗先生谦虚了,能做西南甲字组的师兄,又怎么会需要我手下留情。”
“都是师兄弟们让着我而已。”罗青苗说完,正好焦三进来,他迎过去和焦三打招呼。
方显然和杜九言道:“九哥,马玉娘的案子我都知道了。卷宗刘先生也给我们看过,我们听的热泪盈眶。”说着,拉着她的胳膊,激动地道:“九哥,您让我来三尺堂吧,我不想留在西南了。”
“做讼师,主要还是靠自己。”杜九言道:“所以,去哪里都一样。”
方显然蔫头耷脑的叹气,那边罗青苗笑着喊他,“方师弟,我要去隔壁,你和杜先生说话吧,有事我会喊你的。”
“好,我一会儿就过来给你帮忙。”方显然嘻嘻笑着,跟在杜九言后面,“九哥,这个罗青苗师兄人特别好,对我一直都很照顾,这一次他接了讼案,还来问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过来,他就来了。”
“我进西南后,还在府学馆里上课,接讼案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所以有师兄愿意带我,我特别高兴。”方显然道。
杜九言颔首,“那你就好好珍惜,快跟着去帮忙,做些力所能及的。”
“比起他,我跟着你更能学到东西啊。”方显然道。
杜九言打量了一眼方显然,他笑嘻嘻一脸无害地看着她。她笑了,道:“那你们随意吧,毕竟我要回去睡觉了。”
“啊,这就回去了啊?”方显然道:“都查清楚了吗,这才中午呢。”
杜九言道:“有些问题想不通,我回去想想。”
说着,她出门离开,焦三道:“我也准备收了,今天是差不多了。回去再审一审杨长堂去。”
杜九言是不会干涉焦三办事的,她和焦三拱手,步行回到城内。
小萝卜正坐在门口念信,见着杜九言回来,就飞跑了过来,喊道:“爹,大白牙给我写信了。”
“大白牙?”杜九言很惊讶,“你和他约过写信?”
小萝卜丫头,“没有啊。他说他和郭大人要的你的地址,然后就给我写信了,他还送了一副画给我。”
杜九言打开信,里面有一张写着蝇头小楷字迹工整秀美的信纸。不过虽字很好看,但说的内容却有些颠三倒四,没有主次,一会儿说门口的树长了新芽,一会儿说他钓了一条小鱼。
但这张画,却让杜九言很惊讶。
是一副肖像画,画的是小萝卜,穿着大红的袄子趴在绿油油的草地上,正冲她笑。
无论构图还是细节勾勒,都很细腻特别,非常传神。
“是不是很像我?”小萝卜道。
杜九言点头,“确实很像。那你要给他回信吗?”
“要的,要的。”小萝卜道:“我也给他画画。”
他会背很多诗,会写不少字,但这些字还很难支持他写完一封信。
“那你画吧,想画什么画什么。”杜九言回房去睡觉,躺着也并没有多少的睡意,但她喜欢这么躺着,思路会更加清晰一点。
小萝卜在门外和花子嘀嘀咕咕说着话,闹儿又拉着两个人量尺寸,说天气暖和了他要开始做春装了。
花子很高兴,缠着闹儿给他做一套戏服。
闹儿敲着他的头,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怎么说的,这辈子都不再唱戏的。你平时唱着玩,哄先生和九哥他们高兴,我不拦着你,可你要想再上台,我肯定不同意的。”
“我不上台,我就想穿。”花子笑眯眯地撒娇。
闹儿说不过他,也知道花子和他不同,他是打心眼里喜欢唱戏,爱在台上唱戏的感觉……可是戏子终归是下九流,他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就不要再涉足其中了。
如今这个行当里太脏了,他不想花子再进去。
“那你只能在家里唱。”闹儿道:“不许往外跑。”
花子点着头,“我知道了,你放心好了。”
闹儿带着自己绣好的屏风出去交货,收了十八两银子,他捧着银子一路飞奔回来,“小萝卜,小萝卜。”
“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小萝卜给他开门,陈朗从厨房出来,杜九言也披着衣服开门站在门口。
闹儿摇着头,喘着气道:“不、不是的,我、我拿到钱了。”
“吓死我了。”小萝卜拍着胸口,花子也跟着点头,陈朗无奈地道:“你屏风给绣坊送去了,他们很满意?”
闹儿点着头,“他们很满意。”他说着,小心翼翼地将攥在手里的一个荷包捧给小萝卜,“给你。”
小萝卜看着闹儿,接过钱袋子,三个孩子一阵风似的跑回客厅里,趴在桌子上,将钱袋子里的银子倒出来。
杜九言穿好衣服,抱臂靠在门口看着,陈朗也跟着笑,摇头道:“还以为什么事,真是吓了我一跳。”
“十八两。”小萝卜惊呼一声,“好多银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