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了毛家。
毛献友不在,他的两个亲生儿子不住这里,所以家中只有郭氏一人,开了们郭氏看着他们,有生气也有害怕,“……今天你们……剖了?”
“嗯。”杜九言道:“夫人想知道结果吗?”
“我的虎子,娘没有护好你啊。”郭氏捂着脸哭了起来,杜九言和桂王都没有打断她。
好一会儿郭氏哭得累了,才擦了眼泪,强压着悲痛和不忿,道:“大人和先生进来说吧。”
三个人坐下来,杜九言告诉郭氏结果。
郭氏听得目瞪口呆,“你的意思是,虎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死的?还不是中毒?”
“食物或者那个东西本身可能不是毒,但对于他来说,却如同砒霜。”杜九言问道:“他十岁的时候生病,你可记得当时是什么季节?”
乔氏想了想,脸色一变,道:“就、就是这个时候,我记得他还闹着要下河游泳来着。”
“我不给他去,他就自己跑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一身的汗,我给他吃过饭,晚上他就有些不对。”郭氏道:“所以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受了风寒,没有太在意。”
同样的季节,确实很巧,“这次他回家,他做了什么,出城了没有?”
“出了。”郭氏道:“他说有人约他,他要出城去一趟隆庆寺。”
“除了这些,你们吃了什么?”杜九言道。
郭氏想了想,“他中午前到家的,我做了肉和莲藕,还有一盘河虾,都是他平时喜欢吃的菜,肯定不会像您说都那样。”
“他常出城吗?”杜九言问道。
郭氏摇头,“不算常出去,他读书很认真,性格也很闷。”
“他约的谁去隆庆寺?”杜九言问道。
郭氏摇头,“他没说,我也不知道,但他一会儿就回来了,说约他的人没去。”
“毛献友前几天干什么去了?”杜九言道。
“他跟着镖局给一个大主顾送东西去了。走了四天,毛寅回西南讼行的那天他回来的。”郭氏道。
杜九言颔首看向桂王,桂王摇了摇头。
“他长这么大,不吃的东西或者从来没吃过的东西,有没有?”桂王问道,
这个问题好,杜九言赞赏地看了一眼桂王。
桂王对她的赞赏目前存着怨气。
“这个,我一时想不起来了,”郭氏认真想了想,“让我想想?”
桂王颔首,“你想到了以后告诉我们。”
郭氏应是。
“那我们告辞了,”杜九言起身,郭氏问道,“杜先生,我什么时候能将虎子接回来?”
“入土为安,总不能一直……一直放在衙门吧?”郭氏声音哽咽。
杜九言道:“明天衙门的人会给你送回来。”
“杜先生,虎子他是意外吗?”郭氏难以接受。
杜九言道:“现在知道了死因,结果一定会很快。”
郭氏应是。
两人出来,径直出了城门,先沿着官道到河边,一路并没有特别的东西,他们又折道去隆庆寺。
“能找到?”桂王问道。
杜九言并不确定,两人进了隆庆寺的,问了沙弥,才知道那日毛寅来的时候并未参拜,而是直接去了后院。
后院中郁郁葱葱,是隆庆寺僧人自种的蚕豆,此刻已经开了花。
“他去了亭子,”桂王指向对面的凉亭,杜九言面色微变,穿过凉亭就要拂开这些郁郁葱葱开着花的蚕豆,她忽然停下来回头看着桂王,道:“我知道了!”
桂王问道:“知道什么?”
“蚕豆病!”杜九言将蚕豆病和他解释了一遍,“现在我们就去查,当天,是谁约毛寅在这里见面的!”
他突然回家,却又来了隆庆寺,而那人约他却又没有出现,“此人,是故意的。”
“还有,他是怎么知道,毛寅有这个病的?连郭氏都不知道。”杜九言低声道。
桂王随在她身后,两人去前殿打听,有小沙弥能记得毛寅当天来的情况,但却想不起还有谁来过,“大人,杜先生。小僧虽没有注意过,但庙中其他的师兄弟可能会见过,我帮您二位一个个询问,一旦有了线索和消息,立刻去告诉你们。”
“多谢!”杜九言拱手道谢和桂王出了隆庆寺,往城中走了一半,老远就看到郭氏提着裙子急匆匆往这边来,“大人,杜先生。”
杜九言停下来看着她,“夫人可是想起来什么,您慢慢说。”
“有件事,我本来忘记了。但是您刚才说禁忌,我想起来一件事。上河镇的毛家村,自祖先迁徙来了以后,就立了个奇怪的规矩。”
杜九言看着郭氏,“是不是毛氏一族不能种和吃蚕豆?”
“对,对!”郭氏道:“我还问过毛寅的爹,村里的人说先辈得罪了蚕豆娘娘,所以才会让这样。”
“是和这个有关吗?”
杜九言点头,道:“应该没有错了。得蚕豆病的人不但不能吃蚕豆,就连花粉都不可以碰。毛家村的祖先一定是吃过这样的亏。”
“毛家村的祠堂,可有这些记载?”杜九言问道。
“有村志,”郭氏道:“我陪您去。”
杜九言看向桂王,桂王道:“这么离奇,一定要去看看。”
三个人到上河镇毛家村,找到毛寅的二叔,将来由说明,毛寅的二叔道:“……我小时候就知道这个说法,所以长这么大没吃过蚕豆。我爹说,吃了蚕豆会得罪蚕豆娘娘,让我们得天花。”
“所以毛家村祖祖辈辈口口相传,没有人敢吃蚕豆!”
杜九言道:“和蚕豆娘娘无关,因为你们毛氏的先辈有蚕豆病。而蚕豆病多半都是会遗传。”
“我们姓毛的人吃了蚕豆会死?”毛寅的二叔问道。
“不是,遗传不是所有人都一定会,只能说可能。一家弟兄可能一个有另外一个却没有,没有固定。”杜九言道:“而且,就算发病也不一定必死无疑,还是有活下去的可能。”
这也要和发病人当时的身体状况有关,杜九言无法给出详细的医学解释。
只能粗略的说一说。
“您不说,我们都不知道。”毛寅的二叔道:“我们村以前有村志的,但是很破了,我去找族长拿出来给你们看。”
说着他请杜九言他们在祠堂外等,自己跑去找族长。
过了一刻族长赶到,拿了一本新的村志和族谱,“……这是新订的,旧的那个也不晓得什么时候没有了。我也没有仔细看过。”
“不过这上面的内容也差不多,大人你们看看。”
杜九言翻看了一遍,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没有提到你们祖先搬来这里时,为什么制定了这样的族训。”
湖广一带种蚕豆很普遍。毛家村的人不允许,那一定是因为,曾经因为蚕豆而发生过可怕的事情。
“旧的村志,找不到了?”杜九言问道。
族长点头应是,“我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也不晓得是不是丢哪个地方去了。反正现在有的,旧的丢了就丢了吧。”
“族长,您也不知道毛氏祖先为什么不让你们种蚕豆吗?”
族长摇头,“就一直是蚕豆娘娘。后来时间久了,大家也都不问了,默认了这个说话。”
“不过我记得我是见过旧的村志上是有写的。不过我识字不多的,也没记全,所以不确定。”族长道。
杜九言颔首没有再多言,拱了拱手和族长道:“多谢您了。”
“要搜查吗?”桂王看着杜九言。
杜九言朝郭氏看去。
三个人出了毛家村,郭氏疑惑地看着杜九言,问道:“杜先生,现在怎么办?这个村志很重要吗?”
“很重要!整个毛家村谁都不知道真正不种不吃蚕豆的原因。那么,拿到记载缘由的那本村志的人,就很可疑。”杜九言道:“夫人,当年毛寅第一次发病的时候,都有谁知道他生病的事?”
郭氏一怔,凝眉想了想,道:“当时我们已经搬到城里来了,所以也就他两个哥哥和我们夫妻知道而已。”
“杜先生,”郭氏不傻,说完这句话就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不敢置信地问道,“您……您不会是怀疑家里人吧?”
杜九言和郭氏边走边道:“您说毛寅不和人来往,朋友很少。那么能约他出去他就出去的人,应该不会多吧。”
郭氏脸色煞白,看着杜九言没有说话。
“您应该去隆庆寺看看,它整个后院都是蚕豆!”杜九言道。
郭氏脑子里嗡地一声响,人踉跄了一下,不敢窒息地看着杜九言,“那个人故意约我的虎子去隆庆寺,是为了让他发病?”
“为什么?我虎子不和比人来往的,更不会结仇了。”
杜九言看着她,低声道:“先去您家里看看。”
“好、好!”郭氏走不稳,双腿发软,杜九言将她扶上马车回了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