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大人!”杜九言大声道。
“这一条律法,最应该支持的是你们。作为父亲,你们不为子女考虑,非要害怕自己夫人抢你们的饭碗,这目光太过短浅了。”杜九言又道:“这一条律法,不仅仅是给女子们出路,也是给这世上所有人的一条出路。”
大殿上已经没有别的声音了。
“不要纠结性别之分,女子们要的并不多,没有人想要一争高下!”
“作为强者,作为有能力的你们,应该以更加宽容的心态接纳。无论是大局,还是私情,都应该去支持并推行。”
杜九言看着众人,道:“在列的各位,都是有大志向的人,你们读书考上功名,能站在这里做天子门生,已是大周最出色的人才。”
“如果说你们有共同的追求,那一定是辅助圣上缔造盛世。”
“但让女子读书,考功名,会影响你们的追求吗?完全不会!”
“相反,她们的独立,会彻底解放你们,让你们毫无负担的展现才能,做自己想要做的事。”
“所以,”杜九言看着所有人,道:“为什么要反对,有什么理由反对?”
“赞同啊,必须赞同!”
有的人忍不住点头,喃喃道:“这样说倒是可以,她们强大了,又不代表我们弱了,这是两个不相干的事。”
“就是,”杜九言对那位大人道:“您说倒点子上了。”
那位大人老脸一红。
任延辉看大家这表情,就知道开始被杜九言说服了。她从法说到情,从男女各自的价值说到父母对子女期望,一步步的推进让人感同身受,代入情绪。他不由想到杜九言在金水河边上弄死荆崖冲的状况。
“圣上!”任延辉上前一步,杜九言朝桂王看去,桂王蹭的一下站起来,大声道:“圣上,我觉得杜九言说的很对。”
“添一条律法,只是给她们一点空间多一条选择,又不是说自此以后,她们就能爬我们脑袋顶上作威作福。”
“多大的事。再说,谁还能没有女儿,有女儿的也要为女儿考虑啊!”
任延辉的话被桂王打断了。
鲁章之上前一步,道:“微臣觉得这条律法确实能添加,添加以后并没有坏处。”
“就是,”杜九言道:“又不是抢夺你们利益,反而是给你们增加权益啊。”
“想想你们的女儿,想想你们的孙女。那么漂亮聪明。如果将来她们还有更高的人生追求,你们也愿意成全。而不是只能成亲生子困在后宅一辈子。”又道:“当然,要是她们愿意这样,那我们也是要鼓励和认同的,这毕竟是她们的追求。”
“我们尊重,任何一个独立的人的追求和选择!”
桂王附和,“你们的反对,就是目光短浅。”
“臣附议!”安国公上前一步,道:“女子的权益,确实可以宽松一些,让她们过的更加轻松一些。”
“人活一世不过短短数十年,碌碌无为也是无趣!”安国公道。
鲁章之道:“读书使人明理,女子多读书也是同样的道理,就算她们不能有什么大作为,可不会胡闹纠纷,对于每家每户的安定,也是有极大益处。”
赵煜颔首,道:“很有道理。”
杜九言道:“圣上,这一项学生认为,定下来毫无问题。”
“如何定?”赵煜道:“如何添加这一条?”
任延辉已经插不上嘴。
杜九言道:“女子享受教育的权利,任何书院和团体不得拒绝,并能考取功名,出入朝堂与男子等同待遇。女子享有做工的权益,任何人和团体不得以性别区分对待、同工同酬。”
她这句说完,公堂哗一声又炸开了锅,有人道:“不行,女子怎可出入朝堂。”
“这绝对不可以。”
杜九言道:“为什么不可以?”
“自古没有这样的。”柳御史道:“圣上,您若同意女子也能上朝堂,那微臣便血溅当场,以死明志。”
说着跪下来。
他一跪半朝的人都跪了。
赵煜叹气,这一上午比平日一整天都要累。
他看着杜九言,目露无奈。
“那你们什么意思?”杜九言道。
“女子决不能上朝堂为官!”柳御史道。
“你这个就过分了啊。”杜九言道。
“过分的是你,居然还想让女子上朝堂,成何体统。”柳御史道:“后世子孙也会骂我们。”
“圣上,决不能同意。”
众人附和道:“圣上,决不能同意。”
赵煜看着杜九言。
“唉!”杜九言摇头叹气,“这是最后的让步,但是除了为官外,别的都可以。”
“不然你们就磕死在这里好了,反正命是你的!”
柳御史松了口气,大家都长长松了口气,他们赢了!
赢的漂亮。
任延辉怒看着这些人,转头问杜九言,“什么意思,什么叫为官除外?”
“不为官,但是可以上公堂,可以做讼师!”杜九言道。
“那考取功名呢?”任延辉道:“和男子一样?”
杜九言道:“大人,这个可以区分一下,比如男女分时间考。男子分的细,女子不用细分,毕竟她们考的再好也不能做官。”
“但是,考好后她们可以做讼师啊,可以做先生,可以立身这世上,可以去做别的事。至少,这是她们自身价值的一种体现。”
任延辉彻底明白了,杜九言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让女子一起考取功名做官,她说出来,不过是给在场人的面子,让他们赢一点而已。
现在这个结果,才是她真正想要的。
可这一堂的人,居然还沾沾自喜,以为终于赢了她一局。
任延辉气怒交加。
“可以。”鲁章之点头,他认为杜九言退一步是对的,没有任何事能够一步登天的,在当下的局势和固定的男女差别的思想之下,让女子能有读书的机会能有一席之地,能做到并落实已是很难,就不要去谈考取功名。
杜九言笑了,她确实是这样想的,科举竞争那么激烈,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抢那几个席位,要是女子也参与,那受到的必定是铺天盖地的反对,结果可能是什么好处都捞不着,就不谈立法了。
至于女子考试并能做讼师……讼师群体是小部分,他们再吵也比不上读书的学子们。
“那就这样,”杜九言总结道:“女子享受教育的权利,任何书院和团体不得拒绝,并参与女子科举,出入公堂。女子享有做工的权益,任何人和团体不得以性别区分对待、同工同酬。”
“各位大人,这样如何?”
除了任延辉几个人外,大家都点头同意了。
不上朝堂为官,还是可以的。
“鼓掌!”桂王拍手,“这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遭,各位,你们是要被载入史册的!”
大家都跟着点头,有的真高兴,有的在附和。
“依你之言。”赵煜和鲁章之道:“这一项你一并加进去,并将前面涉及的关于女子的一些禁锢删改一番,重新颁布周律。”
鲁章之应是。
“退朝吧。”赵煜满耳朵都是杜九言的声音,嗡嗡的响,低声道:“可真能说。”
关键说那么多,也一点不乱。
赵煜看向桂王,两个人还真是绝配。
“九言,”桂王提醒她,“关于家暴的立法,你真的不恢复?”
杜九言低声和他道:“不能急,先将重要的事做了,这一条有别的办法可以处理。”
“我媳妇真厉害。”桂王竖起个大拇指。
杜九言冲着他挑了眉头,洋洋得意,“那必须的。”
“这么说,以后你还是讼师?”任延辉道:“你欺君之罪,欺诈之罪都没有了,反而你还能作为女子,重新上公堂?”
杜九言从桂王腰带上抽出了扇子,“大人,这扇子就免了我的罪。”
“至于您说的后面两项,刚才不是已经附议过了,法都通过了,您还要反对?”
任延辉看向赵煜,“圣上,如此就这样放过她了吗?”
“不然呢?”鲁章之回头看他,“任大人,不知道我外孙女,何处得罪你了。”
安国公也咳嗽了一声,招手喊道:“九烟,到祖父这里来。”
杜九言笑嘻嘻跑过去,“祖父!”
抱大腿啊,一条两条大粗腿。
美!
杜九言行礼,回头看任阁老,“任大人,您看看我也不是白丁,我的出身很不错啊。”
“嗯。”桂王也点头,“我媳妇有了太祖的扇子,你还不依不饶,倒是不晓得,你比太祖还要厉害了?”
任延辉看着三个人,憋闷着冲四个人拱了拱手,“告辞!”
便要离开。
“杜先生!”就在这时,远远的传来一道整齐响亮的呼喊,“杜先生,我们在!”
杜九言啊了一声,道:“大家还在等我,一起去看看。”说着请着任延辉,“大人,一起走啊,外面很热闹。”
“一起吧!”鲁章之也请,任延辉本来就要走,不管愿意不愿意,都是一条路出去。
满朝重臣一边议论着一边往外走。
一群人,在金水河边就看到了对岸黑压压的人群,都是妇人,或是垂暮老人,或是稚嫩少女……
一双双眼睛,急切期盼地看着杜九言。
“杜先生,”对面的人挥着手喊道:“成功了吗?”
杜九言冲着大家拱手,行礼又转身让开,指着她身后的出来的百官,“多谢各位大人的包容和支持!”
她话落,所有同行的官员就怔在了原地。
就看到对岸,那些妇人们齐齐地冲着这边跪下来,齐声喊道:“多谢各位大人!”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