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府辖两州七县。
杜九言仰头看着气势恢宏的城门,一时间居然有种自己很没见识的感觉。
对于广西,她在记忆中就标识着岭南,朝中犯人发配多来岭南。
可从过镇远府,入广西境内,这一路的见闻,让她大开眼界。
“兄弟们!”顾青山站在城楼地下,冲着上面吆喝一声,道:“王爷回来了!”
刷的一下,本来还挺安静的城墙,一下子冒出无数个脑袋来,人挤人的冲着城下打量。
“是王爷,还有顾将军他们。”
楼上欢呼起来,大家喊道:“是王爷,王爷回来了。”
“王爷回来了!”
瞬间,除了城楼上的官兵,还有城内的百姓,听到的人一下子涌到城门口,冲着这边张望。
“王爷,真的是王爷!”
“只有我们王爷才这么精致好看。”
“给王爷磕头!”
有人喊着。
城门上下,大家动作整齐划一地跪下来,齐声高呼道:“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千岁!”
杜九言和鲁念宗一行人看的目瞪口呆,钦佩不已。
“没想到,王爷也能有这么多爱戴的人啊。”鲁念宗低声道。
杜九言嘘了一声,道:“这里是他的地盘,咱们说话小心点。”
“知道了。”鲁念宗捂着嘴,转过身神秘地和钱道安几个人交代道,“都小心点,不要得罪王爷,否则会被灭口。”
说着,比划了割脖子的动作。
吓的大家一个激灵,都小心谨慎地去看桂王。
“这是桂王爷的地盘。”窦荣兴刚说完,就看到杜九言已经下了马,他也跟着下了马车。
杜九言给桂王牵马,一脸的巴结,道:“王爷,您坐稳了,小人给您牵马。”
“咳咳……”桂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夫人,你这就害怕了?”
杜九言点头不迭,指着里面跪着的人,道:“这都是您的人,小的不敢不害怕啊。这么多人,跺一跺脚也能震得我倒地难起啊。”
“算你识相。”桂王指着杜九言嘿嘿一笑,气势如虹地挥着手,道:“进城!”
城门内,众人恭迎,齐声喊道:“恭迎王爷!”
桂王骑着高头大马,杜九言给他牵着马,一前一后进城。
“都起来吧,本王何时让你们跪拜过,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桂王挥着手道。
众人应是起来。
“王爷,您两年没有回来了,这次是要长住还是回来办事?”有人问道。
桂王道:“路过看看你们,过几日就走。”
“都好?”
“好,都好。”大家道。
“王爷,您一个人回来的吗?王妃娘娘没有和您一起回来?”有人问着。
这一行是有女子,但都是跟着桂王的马在走路,如果其中有桂王妃,必然是和桂王齐头并进,一起进城才对。
桂王骄傲地道:“来了!”
说着要去看杜九言。
杜九言咳嗽了一声,桂王一愣盯着她,杜九言低声道:“王爷,我是微服私访,请不要暴露我的行踪。”
“你微服私访?”
杜九言点头,道:“毕竟我的名声比你要响亮,我怕报了家门,会杀了您的威风。”
“也是,”桂王颔首道,“夫人高见。”
桂王说完,杜九言就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他暗道一声不好,滋溜滑下马来,不敢再坐。
“都忙你们的去吧,本王回来办私事。”
大家应是,又不死心地在苏凝月几个女子身上打量,确定了不是,这才散了。
没人注意扮作小厮牵马的杜九言。
“我错了。”桂王贴上来,迅速说完,又笑眯眯一脸王爷气派地昂首挺胸地走路。
杜九言道:“王爷,小人是自愿的。”
“不,不。”桂王目不斜视,神色威严,但语气却截然相反,“夫人自愿和我顺着杆子爬是两回事。”
“我错了。求夫人原谅。”
杜九言摆手,语气非常诚恳,道:“王爷,小人真是自愿的,捧着您,小人也高兴啊。”
“真的?”桂王问道。
杜九言扫了他一眼,正要说话,桂王一把握住她的手,道:“我错了,真错了。”
杜九言噗嗤笑了起来。
“什么德行,刚刚进城的时劲头呢?”
桂王摸了摸鼻子,道:“和你,我只要在床上有劲就行了。”
杜九言不搭理他,左右打量着街道两边的门市。
门市和京城没什么不同,但却比京城更好,很干净整洁,就连店铺挂着的旗面招牌,都是干干净净簇新整洁。
最有意思的是,铺地的青石板,有两种颜色。中间并行四块走马车,两边的石板颜色则要深很多,则是走行人。
所以,就算是市面上马车络绎不绝,行人结伴或进店铺或闲暇走逛,都没有堵车或者人车碰撞的事情。
车水马龙却井然有序。
“很有意思啊,”周肖摇着扇子道,“一路走过来,居然一个流浪的乞丐和难民都没有看见。”
宋吉艺结结巴巴地道:“难、难道被、被杀、杀了?”
乔墨为了证明自己在这里很受欢迎,已经沿途收了好几束小姑娘递过来的花了,捧在手里乐滋滋地给郑玉琴看。
郑玉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准备等到了桂王府,再打他一顿。
“什么被杀了。”乔墨瞪眼道,“我们爷将所有来的乞丐都安顿好了,所以你们看不到。”
宋吉艺哦了一声。
他听说过的,但是吧,这种事做起来太难了,每年的投入难以想象。
而且,一旦这里收留乞丐的名声出去,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人投奔而来,届时,善事就会演变成恶事,成为一个无底洞。
所以桂王做到什么程度,他持保留意见。
“傅桥在哪里?”杜九言问道。
桂王回道:“在众安村里,等安顿好我陪你去。”
杜九言颔首,视线被一个门头吸引。是一个不大的门,上面挂着桂林府衙四个大字的牌匾,“这是府衙?”
“嗯。”桂王道。
“本来很大,但王爷觉得府衙占地太大了,就将两边的院子缩了不少,然后就变成这样了。”顾青山解释,“那边有个税务衙门,那个大。”
杜九言哦了一声,顺着府衙开着的门,发现不但门口没有人把守,就连府衙内都没什么人。
她正要说话,就看到对面三三两两的捕快回来,一个个挽着裤腿,一脚的泥巴,说说笑笑进了大门。
“插秧去了?”钱道安问道。
顾青山点头,道:“衙门里没什么事,可也不能白拿例钱,所以没事他们就去众安村里干活。”
“厉害!”杜九言感叹不已。
只有社会稳定,一切井然有序,府衙里办公差的人才会闲。
桂王昂着头,道:“那是当然,本王出手岂能差?!”
“佩服!”杜九言的道,“刚才小人的马,牵的是对的。”
说着话,到了桂王府。
桂王府比起怀王府和安山王府,实在不算大。王府内院修装的也不是富丽堂皇,反而像个普通的宅院,进进出出伺候的人不多。
大家安顿好,各人找了院子住下来,顾青山安排了以前的服侍的人重新进府。当时他们离开桂王府,桂王就将人都遣散了。
一是因为他们不住这里,这些人也没什么事做,二则是,还要付例钱,不划算。
大家收拾洗漱过,就和桂王一起,去了众安村。
从西城门出去就是众安村。
沿着护城河而居,村里的房子外形相同,从城楼上看过去,连绵一片,像个巨大的碗,杜九言估算道:“这么大的村子,五百户?”
“不分户。一共有四百四十六间房。”桂王道。
不分户?杜九言不解,可等去了村里她就明白了。
站在村口,村民来来去去地穿梭在其中,时不时传出来欢声笑语,还有孩子们郎朗的读书声。
“有学堂吗?”杜九言问道。
桂王颔首,道:“有一间很大的学堂。”
“设施很齐全啊。”
可能因为孩子们都在上课,所以进村后,看到的都是年纪大的老人,有的三五成群地坐在树荫下聊天说话,有的颤巍巍地提着菜回家,有的则是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去干活。
水牛拴在牛笼里,慢腾腾地嚼着草,鸡悠闲地沿着路面,啄吃着小石子儿,鸭子们嘎嘎叫着,欢快地扑进了村中的池塘里。
一切都是悠闲、自在,让人觉得舒适、踏实且有安全感。
村里的路并不泥泞难走,更不是灰尘漫天。每一户人家之间都用细碎的石子铺了三尺宽的路面,大路上则是青石板,在路的两边还种了树,因为年头不够,所以树还是半大的树苗,但花草却已经很繁茂,入眼的姹紫嫣红,让人心情舒畅。
杜九言又去看那些老人们的笑容,他们穿的并不是特别体面,老态龙钟地打着盹儿,但每一个人的眉宇间却是舒展的,是那种对未来没有忧虑的轻松舒适。
能感觉得到,他们什么都不用害怕,因为有人为他们撑起了头顶的天,再也不怕掉下来,砸着自己。
真好啊。
“王爷,”杜九言道,“这是世外桃源吗?”
桂王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