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个熊的,就老十四那小子事儿多,这都啥时了,还没见个人影,真他娘的……”
今儿个养心殿所发生的事儿是如此之诡异,不止三爷、四爷那头都在紧着议事,八爷这头同样也不例外,只不过眼下几位阿哥都各有差使,要想凑在一起,也非易事,只能是约定了下班之后再一并碰个头,彼此间差使不同,到的时间自然也就不一致,这不,九爷、十爷都已在八爷府的西花厅里等了好一阵子了,也没见老十四到来,八、九两位爷倒也就罢了,虽也有不耐之意,却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可性子糙的十爷却是没那个耐心,几盏茶过后,便已是不管不顾地骂了起来。
“嘿,好你个十哥,小弟不过就只迟到了片刻,值得您老如此咒骂么?”
老十方才刚骂到半截子,就见老十四已是满面春风地从外头走了进来,一屁股挤在了老十的身旁,笑骂着调侃了老十一句道。
“咋地,成大将军王了,爷便说不得了?你小子有种派兵剿了爷好了。”
老十近来火气大,没旁的,哥几个都已是有了正经差使,就只剩下他一人还在刑部跟着八爷讨生活,心下里自不免不平得很,说起话来,自也就冲得慌。
“你……”
老十四近来调兵遣将地忙乎着,尽管尚未正式率部出征,可彪悍气却已是养成了,自是不怎么听得惯老十这等没下限的言语,眉眼一立,便有着要发飙之迹象,不过么,到了底儿还是没发作出来。
“好了,都别闹腾了,十四弟出征在即,确是忙了些,十弟当多体谅些才是。”
这一见老十四与老十这就要闹将起来,九爷可就看不下去了,一摆手,止住了两人间的小冲突。
“哼!”
老十心火大,不过么,倒真不是特意针对着老十四,此际见九爷出了头,也就没再多啰唣,仅仅只是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便即闭紧了嘴,至于老十四么,则只是眉头一挑,也没再跟老十多计较。
“今儿个老四那头派人送了件事物来,诸位弟弟都先看看好了。”
于八爷来说,老十与老十四之间起冲突乃是好事一桩,他倒是乐见其成的,自是不打算去劝和,只是老九既已作了好人,八爷也没得奈何,这便假咳了两声,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过来,而后一抖手,从宽大的衣袖里取出了本折子,随手往几子上一丢,以无可无不可的语调吩咐了解说了一句道。
“他奶奶的,老四那混球啥意思来着,整出这么个玩意儿来,难不成又想让我等去当急先锋,他好玩个渔翁得利么?呸,爷看这事儿让他自己闹了去好了!”
老十性子急,一把便将折子抓了起来,略略翻看了一遍,口中已是不干不净地骂了起来。
“十弟说的是,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古怪,八哥,依小弟看,还是先稳些为好。”
一听十爷骂得如此之凶,九爷自不免好奇心大起了,这便伸手从老十处将折子拽了过来,一目十行地过了一遍,眉头立马便皱了起来,沉吟着给出了个谨慎的建议。
“呵,难得老四那厮如此心细,居然想到了这么一招,行倒是能行,只是效用却未必大,除非老十二肯配合,否则便是场无用功!”
这一听九爷这般说法,本来不想多言的老十四也来了兴致,探起身子,又将折子从老九处拿了过来,随手翻看了几眼,便已是笑着给出了个判断。
“嗯,先生怎么看此事?”
尽管几位弟弟都不甚赞成参与到此事中去,不过么,八爷却是显然别有主张,只是并未急着开口言事,仅仅只是不置可否地轻吭了一声,便即将问题抛给了沉默不语的陆纯彦。
“四爷这是准备放手做最后一搏了!”
八爷今个儿一回府便与陆纯彦打过了商量,彼此间早已是形成了共识,也已是有了决断,只是这等决断八爷自己不好开口,身为谋士,陆纯彦自是须得代为详解上一番,不过么,陆纯彦也没急着细说,而是先行给出了个判断。
“他要搏,自个儿搏去好了,爷懒得奉陪!”
十爷已是被弘晴打怕了的,尽管对弘晴恨之入骨,不过么,真要其再跟弘晴对着干,心底里却不免有些发憷,再说了,每回跟四爷那头合作,到了头来吃挂落的总是自个儿一方,十爷早就烦透了,打心里便不想去蹚这趟浑水,这不,陆纯彦话音方才刚落,十爷已是头一个表明了不参与的态度。
“十哥这话可就说对了,老四就一混球,哪一回不是指着我等兄弟当出头鸟,还真将我等当了傻子不成?”
老十四同样不想插手其中,没旁的,他倒不是怕了三爷父子,而是他老十四即将率军远征,实是不想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多生是非,再说了,朝堂有乱的话,得益的是八爷,可不是他老十四,而这,显然不是老十四所乐见之事,此无他,老十四还等着八爷死心之后,再去收拢一众八爷党们的忠心,正是出此考虑,老十四自然是不遗余力地高唱起了反调。
“不然,此仗断不可免,不单须得打,还得尽快,机会稍纵即逝!”
身为当世有数之智者,陆纯彦对人心的把握上,自是颇为的了得,只一听,便已知晓了十爷与老十四各自心里头的真实想法,自是不能坐看议事的调子被这两家伙带着跑,这便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口吻给出了个判断。
“先生,十四弟先前曾言此事若是无老十二之配合,恐难成事,而这,怕是不易罢?”
老九生性谨慎,这一听陆纯彦将话说得如此之断然,心下里自不免有些忐忑,这便沉吟地发问道。
“九爷问得好,关键恰恰就在此处!”
九爷这么一问,被十爷、十四爷带歪了的议事调子已是回到了正轨上,陆纯彦也就不急着再多施手段,而是笑着点了一句道。
“小王不明,还请先生指点迷津。”
九爷皱着眉头想了片刻,还是没能搞懂陆纯彦给出的提示到底有甚蹊跷可言,无奈之下,也只好恭谦地出言求教道。
“九爷客气了,此事说穿了一文不值,嘿,满天下最易变的不外乎人心耳,这么些年来,十二爷在四爷的强压下,在户部几无一事可做,不外闲人一个耳,只能羽附三爷,以谋自保,看似与三爷亲善,实则并非一体,今骤然得了大用,又岂会不想好生表现上一番的,奈何工部如今几同磐石,十二爷纵使正式接手,也难有甚大作为可言,倘若他真敢轻举妄动,必遭三爷父子之痛击,从这个意义上来说,若是无外力相助的话,十二爷确实没勇气整肃工部的,而今,四爷既是给了其一个机会,十二爷又岂会不紧紧抓住的,无须多,只消其不出面支持仁郡王,大事便已成了一半,而其若是肯反戈一击,则大事必定矣!”
九爷既已是诚心求教,陆纯彦自不会再卖甚关子,这便款款地将个中蹊跷一一解说了个分明。
“原来如此,只是事闹将开来,于老四似有大利,可于我等来说,却并无太多可取处,未免有为人作嫁衣裳之嫌罢。”
九爷心细,想了片刻之后,心中已然有所悟,倒是没再纠缠于此事的成败,而是将话题转到了所能得之利益上。
“呵,九爷能虑及此,已是了得,不错,若是按着四爷的步调走,事情怕还真就如九爷所言,得利者,四爷也,而我等不过是喝上口汤水而已,实是吃力不讨好,然,若是换个角度,在十二爷身上做做文章又将如何哉?”
陆纯彦一挑大拇指,先是狠夸了九爷一把,而后方才隐晦地点出了核心关键之所在。
“在老十二身上做文章?这……,莫非先生打算……”
九爷心细,悟性也不差,迟疑了片刻之后,隐隐然已是猜到了陆纯彦此言背后的真实意图,脸上立马滚过了一丝激动之色,嘴一张,便打算就此道破谜底。
“呵呵,有何不可之说么,只是时机未到耳,姑且配合着四爷那头唱一出大戏又何妨?”
不待九爷将话说完,陆纯彦已是一压手,截口便下了个结论。
“先生果然高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妙,甚妙,八哥,此事当是行得!”
这一搞懂了陆纯彦的安排,九爷情不自禁地便是一击掌,面色激动地便表了态。
“九哥,妙啥妙啊,小弟怎地越听越糊涂了?”
九爷这么一叫好,反应快的老十四也已是想明白了关键之所在,眼神里立马掠过了一丝不爽之色,不过么,却是并未多言,倒是老十还蒙在鼓里,怎么也搞不懂九爷与陆纯彦说的到底都是些啥玩意儿,忍不住便挠头不已地追问了一句道。
“十弟无须明白,你且就等着到工部办差去好了,此事若是顺利,一月内便可见分晓!”
九爷压根儿就没给出具体的解释,而是哈哈大笑地调侃了十爷一把,登时便令十爷更显茫然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