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好,好,好,十四爷既是执意要将牢底坐穿,那贫道也不勉强,告辞。”
陆鼎盛显然没料到十四爷会如此之决绝,脸色不由地便是一沉,不过么,很快便回过了神来,也没再多啰唣,冷笑了几声,丢下句讥讽的话语,转身便向小树林行了去,只是速度却并不算快,就这么不紧不慢地走着,一派风轻云淡之模样。
“站住!”
陆鼎盛一步一步地走着,速度虽不快,可离着小树林的距离本就不远,十几步下来,也就已是到了小树林的边缘,却始终没听到身后的十四爷有甚反应,陆鼎盛自不免有些心急了,没旁的,他此来可是奉了八爷的密令的,若是不能达成说服十四爷的任务,后果当真不是好耍的,正因为此,陆鼎盛脚下不由地便是一缓,已是打算回身再行游说上一番了的,却不曾想他都还没来得及行动呢,十四爷的声音已是先响了起来。
“十四爷还有甚事要交代的么?”
陆鼎盛忙不迭地暗自出了口大气,强自平抑了下兴奋的心情,而后方才不徐不速地转回了身,朝着十四爷的背影打了个稽首,淡淡然地发问了一句道。
“说罢,八哥又打算搞甚名堂来着。”
十四爷从来就不是个甘于雌伏之人,若不是雄心依旧在,他今儿个也不会来此与陆鼎盛会面了的,先前之所以假作对八爷的事情不感兴趣,并非是不动心,而是种谈判的必要手腕罢了,本想着八爷那头既是紧巴巴地在这等敏感时分派了人来,必然是有着缺了他老十四不可之要事,能据此多要些高价,十四爷自不吝摆出个高姿态的,可却不曾想陆鼎盛居然说走便走,还真令十四爷很有种一脚踏空之感,无奈之下,也只能是猛然回过了身,神情阴冷地瞪了陆鼎盛一眼,没甚好声气地喝问道。
“好叫十四爷得知,丰台大营那十万大军之兵权已有大半掌控在了八爷的手中,时机一到,便可猛然发动,全取兵权亦不算太难之事,京师局势尽在掌握之中,所虑者,无外乎是弘晴小儿那不多的一点兵马耳,若是十四爷肯出手,大军帅位将虚席以待,成与不成,唯十四爷自行定夺,贫道只负责传个话而已。”
能将名动天下的大将军王耍得跟猴儿似的,陆鼎盛心中自不免得意得很,不过么,倒是没表露出来,而是一派慷慨激昂状地便发出了一通的蛊惑之言。
“就这?”
十四爷并未表态,仅仅只是一歪头,似有不屑状地轻吭了一声。
“不错,就这么简单,嘿,不瞒十四爷,弘晴小儿眼下虽还有四万余大军,可其手中的炮兵师已被调去了湖北,再过几日,想必今上还会削其兵权,真能到京的兵断不会多过两万之数,以我方十万之大军,若还不能胜之,岂不可笑哉?”
陆鼎盛自信满满地一拍手,兴奋奋地便将时局简单地分析了一番。
“呵,既能如此轻松大胜,那来寻爷作甚,嗯?”
十四爷又哪是那么好忽悠的,饶是陆鼎盛说得个天花乱坠,十四爷也浑然不当一回事,冷笑着便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之所在。
“十四爷明鉴,非是贫道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那弘晴小儿凶威无俦,实非等闲之将可抵御者,当今之世,也唯有十四爷您可压得住其,若无您挂帅,此战纵使能胜,怕也是个惨胜之局,一旦损失过大,天下难定矣,故而八爷以为此帅印非十四爷莫属。”
陆鼎盛不愧是当惯了神棍的主儿,当真是口灿莲花之辈,一番话下来,既隐晦地点明了八爷一方有将无帅的缺失,又好生捧了十四爷一把。
“嗯……,八哥打算何时动手?”
十四爷显然并未被陆鼎盛的迷魂汤灌倒,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之后,又接着往下追问了一句道。
“应该就在这几日,最多不会超过十日罢,一旦弘晴小儿的兵马过了娘子关,也就该是我等揭竿而起之时了,若是十四爷肯屈就大帅之位,贫道自会作出相关之安排,助十四爷脱此牢笼。”
动手之准确时间虽是已定,可这等机密显然不是陆鼎盛所能得知的,这会儿听得十四爷问起,陆鼎盛也就只能是含糊其辞地应对了一番。
“八哥倒是好气魄,就不怕爷将他卖个好价钱么?”
十四爷原也没指望能从陆鼎盛口中套出甚有大用场的消息,这会儿听其在那儿含糊应对,心下里自不免有些不屑得很,不过么,倒是没出言揭破,而是阴冷地发问道。
“哦?哈哈哈……,旁人或许还有地儿可卖了去,至于您十四爷么,贫道可不信您会如此行事。”
听得十四爷这般问法,陆鼎盛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阵哈哈大笑,不以为然地点出了十四爷就算想卖人也没个买家之事实。
“哼,尔可以滚了!”
十四爷何尝不知自个儿的处境就是这么的尴尬,可真被陆鼎盛如此这般地当面揭破,还是忍不住一阵火大,不过么,倒是没发作出来,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冷哼了一声,就此下了逐客令。
“贫道走可以,可十四爷您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终归须得给贫道一个准信罢?”
陆鼎盛显然没料到十四爷会是这么个反应,脸上的笑容自不免便是一僵,不过么,却并未就此拂袖而去,而是皮笑肉不笑地追问了一句道。
“兹事体大,爷须得好生考虑清楚了,再说罢。”
十四爷冷冷地扫了陆鼎盛一眼,不过么,却是难得地不曾发火,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丢下了句交代,而后,也没管陆鼎盛是怎个表情,缓步便沿着山道向山脚处行了去。
“十四爷可以考虑,然,最好不要超过两天时间,若不然,贫道怕就难安排得过来了。”
陆鼎盛原本以为凭着自个儿的三寸不烂之舌,当可轻易将十四爷说服了的,却不曾想话没少说,十四爷的态度却依旧含糊着,心里头自不免有些恼火异常,可也不敢放肆了去,也就只能是在十四爷的背后不咸不淡地交代了一句,而后便即一闪身,有若鬼魅一般地消失在了小树林中……
诚德三年九月十一日,末时六刻,大军兵出潼关,沿山道向山西进发,于路两侧,满山枫叶正红,风吹过,枯黄的草叶漫天飞扬,红叶起浪,好一派深秋的美景,只是踏上归途的将士们显然无心去欣赏,数万众尽皆缄默,除了隆隆作响的脚步声之外,也就只有战马不时发出的响鼻声,早些日子拉歌的豪情浑然不见了半点的踪影,剩下的只有闷闷的沉默,此无他,几番诡异的分兵下来,不说中高级将领们心中颇多猜测,便是普通士兵也察觉到了事态的不对,只是无人敢公然妄议罢了,可心底里却都不免为之惴惴不安着。
中军处,弘晴无言地策马前行着,尽管已察觉到了军心士气的动摇,但却并未出言安抚,也不曾有甚明确的指示,英挺的脸上毫无表情,唯有眉宇间有着股淡淡的愁绪在弥散着,直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地大响而起之际,弘晴方才冷然地抬眼望了过去,入眼便见一骑报马正疾驰而来。
“报,禀王爷,圣旨已到前军,请王爷明示。”
来骑速度奇快,转瞬间便已赶到了弘晴附近,但见马上骑士一个漂亮的滚鞍下马,顺势便是一个标准的打千,恭谨万分地禀报了一句道。
“全军止步,各军团以上将领即刻到前军接旨。”
一听圣旨又到,弘晴的眼神里立马有道厉芒一闪而过,不过么,却并未有甚出格的表现,仅仅只是面无表情地一挥手,高声下了令,旋即,号角声大作中,正迤逦而行的大军立马停顿在了山道间,一众将领们纷纷策马冲出了本部,向前军急赶了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关中重地,不可无强军坐镇,兹令仁亲王所部划拨骑一师并一万步军驻防西安,不得有误,钦此!”
此番的圣旨很简单,简单到令人心寒之地步,压根儿就没太多的解释与说明,浑然就是一道不容拒绝的死命令,再配合上前来宣旨的李德全那张死人脸,这么道旨意里的寒气着实浓烈得骇人。
“儿臣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听旨意如此,前来接旨的诸般将领们顿时为之色变不已,然则弘晴却并无甚过激的反应,谢恩之声也依旧平和得很,听不出有丝毫的感情波动。
“王爷请了,老奴来前,陛下有交代,说是让老奴陪着驻防关中之将士一并去西安,帮着打点一下交接,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待得弘晴谢恩一毕,李德全一边将手中的圣旨移交给弘晴,一边皮笑肉不笑地又宣了道诚德帝的口谕,此语一出,刚才站起了身来的诸将们顿时便全都愕然地呆住了,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便全都聚焦在了弘晴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