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王爷今儿个回得如此早,莫非是出了甚事了?”
仁亲王府的书房中,一身青衣的陈老夫子正悠闲地翻阅着一本经文,猛然间听得一阵略显仓促的脚步声响起,循声便抬起了头来,入眼便见弘晴神色古怪地从屏风后头转了出来,自不免为之一愣,这便试探地发问了一句道。
“师尊,皇阿玛怕是要不行了,先前已将此物给了徒儿。”
弘晴此际的心情可谓是复杂至极,一来是伤感于诚德帝的将逝,二来么,对即将登基为帝也有着浓浓的热切,可与此同时,也不免有些个恍惚与彷徨,没旁的,他虽是已前后数次监国了,可毕竟还不是名正言顺的九五之尊,做事起来,自也就少了些顾忌,而今么,大清社稷的重担可就要真正由其来担纲了,风光无限之余,沉甸甸的责任感也当真不是那么好承担的,饶是弘晴心性沉稳过人,也不免有些个心神不定了起来,回答起陈老夫子的问话么,自也就不免带着几分的复杂之情绪。
“哦?好,好啊,陛下难得圣明了一回,此天赐大任于王爷矣,事不宜迟,王爷当即刻赶往丰台大营,调大军入城,全面宵禁,以防小人作祟,另,最要紧的是先将雍亲王府围了起来,不可令其父子出门半步,一待王爷登了位,即可连夜便根除了此后患!”
陈老夫子也是见过那支金箭之人,自是一眼便认出了此物的来历,顿时便激动地站了起来,连声叫好之余,也紧赶着便给出了个斩草除根的狠招。
“那好,师尊且请稍坐,徒儿去去便回!”
陈老夫子所言之策不可谓不毒辣,然则弘晴却丝毫不以为意,若不是先前因伤感诚德帝之将逝,以弘晴之果决,早该能想透诚德帝给出这么支金令的意味何在,这会儿听得陈老夫子点醒,弘晴自不会有半点的迟疑,紧赶着应了一声,匆匆便出了书房,领着一众手下侍卫策马便沿着长街向丰台大营方向狂奔了去……
“王爷心情看似不错来着,可是又有了甚喜事了么?”
就在弘晴率手下侍卫冲出府门前照壁的那一刻,四爷正好兴冲冲地行进了自家的内院书房,那满脸喜滋滋的样子实在是太过显眼了些,邬思道瞧在了眼中,自不免又起了打趣四爷一把的心思。
“呵,好叫先生得知,老三那厮今儿个醒了,身体似乎大有好转,本王去见了一回,也就得了些小彩头,几件小玩意儿的赏赐虽不稀罕,可能哄得那厮开心便是好的。”
四爷这些日子以来,过得可谓是舒心已极,趁着三阿哥倒台之际,大肆收拢了其之人马,军政都大有所得,实力急剧膨胀之余,心气显然也就高了不老少,加之这会儿又是当着邬思道的面,也就更是无甚顾忌可言,笑呵呵地便出言讥诮了诚德帝一把。
“哦?醒了?唔……”
这一听诚德帝突然转醒,还亲切接见了四爷,邬思道不单不喜,反倒是就此皱紧了眉头。
“怎么?先生可是以为有甚不对之处么?”
邬思道这等迟疑的样子一出,四爷可就有些沉不住气了,赶忙便出言追问了一句道。
“陛下在见王爷之前,可曾传唤过仁亲王?”
邬思道并未急着解说个中之蹊跷,而是神情凝重无比地反问道。
“唔,好像是有的,在本王入内禁之前,弘晴小儿方才刚离去,这又有何不对么?”
四爷一边随口回答着邬思道的问题,一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与诚德帝交谈之经过,却愣是看不出有甚不对劲之处,自不免以为邬思道这等紧张感实在是有些个太没来由了些。
“王爷赶紧派人去查查看,仁亲王可是紧急去了丰台大营?”
邬思道没理会四爷的不悦之表情,而是声线暗哑地便提议了一句道。
“这……,也罢,来人,去看看弘晴小儿如今何在?”
对于邬思道这等卖关子的行事风格,四爷自是微有些不满,不过么,倒是没反对其之提议,略一犹豫之下,也就提高声调地断喝了一嗓子,自有外头侍候着的下人紧赶着应诺而去。
“启禀王爷,仁亲王回府之后,片刻便出,领着众多侍卫已策马出了城,看去向,应是丰台大营无疑。”
四爷手下原本就有着“血滴子”的存在,这近半年来又吸收了八爷那头的一些暗底势力,规模上虽远不如弘晴手中的“尖刀”,可在京师里也已是耳目众多了的,一道命令下去不多久,便见了因和尚匆匆赶了来,报出了弘晴的行踪。
“大事不妙,陛下大限已至,或许就在今晚,仁亲王此去,必是调大军进城无疑,我雍亲王府已是危在旦夕,王爷与弘历世子都断不可留于府中,若不然,必遭横祸无疑!”
了因和尚话音方落,还不等四爷有所表示,邬思道已是紧赶着惊呼了一嗓子。
“啊,这……,当不致于罢?”
一听邬思道如此说法,四爷不由地便是一惊,寒毛为之倒竖不已,惊疑不定地便追问了一句道。
“有甚不致于的,仁亲王素来狠辣,除王爷之心早坚,往日之所以不动手,非不能,而是恐朝野震动过巨罢了,今,陛下大限在即,调大军入城宵禁乃是必然之举,趁此良机,将我雍亲王府一围,就算杀得个血流成河,外人也难得知,过了今日,其一登基,随便给王爷下个罪名,又或是今上在遗诏里给王爷安上个过错,天下间又有谁敢为王爷做仗马之鸣的?”
这一见四爷兀自在那儿将信将疑,邬思道显然是急了,这便赶忙出言点出了危机之所在。
“这,这,这当如何是好?”
邬思道都已将道理说得如此之透彻了的,四爷自不会再有甚疑虑,只是骤然遇到这等灭门之威胁,饶是四爷也算是心性沉稳之辈,也不禁为之乱了分寸,脑子里一团浆糊,愣是半点主意都想不出来了的。
“王爷莫急,而今之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还请王爷即刻寻了弘历世子一道赶去皇城,要求面见今上,纵使今上推而不见,王爷也切不可回府,就在天安门广场上呆着,只消拖到今上不得不传诏宗室王爷一体入宫之际,便有六成之希望能化险为夷!”
邬思道不愧是当世有数之智者,仅略一沉吟,便已从死地里找出了一线的生机,此无他,诚德帝龙归大海在即,天安门官场注定会是权贵们入宫前聚集之所在,就算弘晴真有心要杀四爷父子,也必不好当着诸多权贵的面肆意行事,换而言之,戒备森严的天安门广场看似死地,其实恰恰却是一线生机之所在。
“好,事不宜迟,本王即刻便去!”
为了应对诚德帝的死,四爷这大半年来其实也暗中做了不少的安排与部署,然则在丰台大营的第一集团军即将开进城中之际,他却是不敢去发动那些暗手,只因他很清楚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那些暗手压根儿就派不上多大的用场,而今之计,还真就像邬思道所言的那般,唯有置之死地方才能得后生了的,一念及此,四爷自是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丢下了句场面话之后,便即匆匆地离开了书房,派了人去中央银行处唤弘历,他自己则是仅领着数十名侍卫策马便往天安门处狂奔而去……
“禀王爷,我第一集团军各部五万三千一百二十八人皆已集结到位,请王爷明示!”
丰台大营的演武场上,五万余大军分成十数个方阵昂然而立,鸦雀无声,唯有杀气冲天而起,强军之态尽显无疑,对此,身为第一集团军军长的李明亮显然是极为的满意,朝着弘晴行礼请示的声音里自也就满是自豪之情。
“开始罢。”
弘晴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声线阴寒地便下了令。
“喳!”
一听弘晴此言,李明亮自是不敢大意了去,恭谨地应了一声之后,便即干脆利落地转回了身去,先是环视了一下诸军,而后一抖手,从衣袖里取出了一卷子,摊将开来,运足了中气地宣道:“令,所有点到名的军官全都出列,台前聚集,不得有误!第一师第三旅副旅长纳布哈,第三团团长王大勇……”
“到!”
“到!”
“到!”
……
被点了名的一共有二十七名各级军官,大多以副职居多,也有数名是团长一级的主官,虽都不明白李明亮此际点名的用意何在,然则命令就是命令,众将自是都不敢有半点的迟疑,纷纷高声应了诺,齐齐聚集在了小高台之下。
“很好,都站出来了,好得很么,来啊,全都给老子拿下了!”
众将齐聚完毕之后,李明亮暗自点了点人数,见切实都已出了列,嘴角立马便是一挑,露出了一丝狰狞的笑意,挥手间已是声色俱厉地断喝了一嗓子。
“喳!”
李明亮这么一下令,早已在台下等待多时的集团军警卫营官兵立马轰然应了诺,齐齐蜂拥而上,毫不客气地便将那二十七名军官全都打翻在地,现场顿时便是一片的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