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金桂娟跟吴小凤去村长家扯大滥。
村长叫吕孝仁,职务也是双肩挑,实名应该叫村主任,村长是惯称,老爹原来也是村长早死多少年,后来传位给他,因为吕村长的爹与老吴头子都是一个连当过兵的一起转业,也算是通家之好,两家平常走动也近,吕村长家有个大事小情的也常来帮忙。
只是这个吕村长前年在县里的招待所犯了浑,因为一件难以启齿的事情被判了三年,但吕村长的大名是打遍全乡无敌手,就是进监狱了,这个村长也没人敢当,所以前后八个自然屯的人都等着这个恶棍回来继续当村长。
姑嫂二人在村长家的炕上跟村长夫人马桂花扯了一会儿就说到了吴傻子的问题,说是要给他找找家人,现在没有好棉衣裳,能不能给找几件,以后家人来了也是体面,否则认为咱们农村人心眼不好,面子上下不来。
村长家到是什么都不缺,院子里的大仓房装着一下子各种旧衣服,都是上面假装慈善扶贫给送来了,但现在的农村人除了钱谁还要你那说不清来路的破衣服啊?除了给几个真正的穿不上衣服的人家几件,其余的都在仓房里堆着,有要的就给两件,没有要的就喂耗子。
马桂花也知道吴傻子这个人,秋收的时候还来家里帮过工,只是看他个子大却是傻傻的也没放在心上,想都没想说没问题,不就几件棉衣服吗?几十件也有,你让他来自己试吧?吴小凤急忙回家找赵易去了。
金桂娟留在村长家继续扯,一会儿,赵易跟着吴小凤又来到村长家,马桂花让赵易去挑衣服,而赵易傻愣愣地不知道挑什么好?还是金桂娟在衣服堆里挑了几件大号的,又挑了两双旧棉鞋才算完事。
而马桂花隔着窗户玻璃看着赵易的身形眼睛一亮,等到三人挑完了衣服,马桂花让赵易拿着衣服自己回家了,却又将姑嫂二人拉住说有事。
姑嫂二人本来想回家了,但马夫人说有事只能进屋陪着她继续胡扯。进了屋,还没等上炕,马桂花就问道:“这个傻子真的什么也没想起来?”
姑嫂二人齐点头,说他聪明劲还是有的,什么东西一看就会,就是以前的事一点都想不起来。马桂花又问道:“这个人你们真想给他找家人?”
两人又点头,这么大个人比猪都能吃也不能白养着他啊?马桂花转了一下眼珠说道:“这个就是个活宝,你们不能送走啊?”
姑嫂两人对望了一眼没只说该干的都干了,花的钱也赚回来了,也该送他走了。
马桂花又笑道:“干?需要他的干的活多着呢?你们家没男人顶梁,正好让他干活。”
金桂娟满脸通红,说道:“大嫂,你说啥呢?我家没男人顶梁也过的好好的。”
马桂花忙说道:“妹子误会我的意思了,你这像浆水一样又白又嫩的人物还能找一个傻子?我是说给他一口饭吃,让他永远给你们家干活,你那个公爹需要人伺候是不?你们家的地也需要人种吧?还有你那个孩子这回也上学了,也得天天接送吧?再让他去别人家帮工,你们还能弄点外钱。他一个半傻的人,吃喝嫖赌抽一样都不会,还不用给他娶媳妇,而养他不过是一口饭,还没我家狗吃的好呢?穿的也是不挑,我这破衣服有的是,够他穿一辈子的了,你上哪去这么个长白工?”
姑嫂二人又眨了眨了眼睛,金桂娟说道:“这样不好吧,他家人找不着也一定急死了,也不能一辈子总在咱们屯啊?”
马桂花又说道:“谁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啊?说不定是越狱犯呢?再说就是在咱们这儿一辈子也怪不得咱们,要是正经人家早都出来找了,还能快半年了没个信?”
金桂娟却还是放不下良心,又说道:“不能这样啊,他不是真的傻瓜,就是暂时想不起来以前的事了,以后想起来也得走啊?”
马桂花又笑道:“啥时候想起啥时候算呗?他想起来还得感谢你呢,没有你们两人救他,早都烂粪了,还能有今天?”
金桂娟又说道:“那冬天没活干也得养着他啊?”
马桂花却是阴险,说道:“咳,你就当养个能说话的大洋马算了。正好跟你说个事,这次你家大侄子的孩子我那小孙子也回来上学了,正好跟你们虎子是个伴。这次他们去了乡里的小学来来回回的也需要人接送。你大侄子他们在县里上班不回来,我这老胳膊老腿也跑不动,原来是我们当家的远房堂弟帮忙,现在竟然弄几十只什么寒羊天天去放羊了。我们家的那匹枣红马也送回来了,我正愁找个人替我送送,今天我看那傻小子人高马大的正合适,就是不知道你啥意思?”
金桂娟顿时直眼,原来马桂花说了半天是这个目的,自己跟马桂花平辈,但老吕头子当年是村长,媳妇好找结婚早,自己跟他们家的大儿子年龄差不多却高了一个辈份。
吕村长的两个儿子都已经在县里上班,大儿子的儿子跟虎子年龄相当,马桂花想孙子就从县里接回来上学。原本学校就在村里,因为上面搞了一个什么撤乡并校,把村小都并到乡里去了,几个村的孩子也都转到乡小上学,但乡里离村里近三十里地,孩子们小又不能住校,只能起早贪黑地折腾,有的孩子早已经不念书了。自己不放心也接送了两回,后来看孩子们人多家里农活忙也就没心接了,而现在是冬季了,外面冰天雪地的万一有个闪失还怎么面对他那死去的爹。
金桂娟还在发呆,马桂花却说道:“我也不是那吃独食的人儿,我家还有马车,正好前后几个屯子的孩子一起接送了,马料也我出,你们就跟个人就行了。”
金桂娟回过神来说道:“那傻子也不会赶马车啊?”
马桂花又答道:“找个能人教教他,你不是说他一学就会吗?谁还天生就会了?还不是后学的?我们当家的当年只会跟马屁股后面跑,后来不也会了?再说我们家的马可是个好洋马,能骑驾辕还会颠儿,不是个好人我还不愿意呢?”
金桂娟又问道:“那不知道他能不能干啊?”
马桂花却拉了一下脸,说道:“看你这个人,跟你说事呢,还推三阻四的,他就是你养的一条狗,还不是让干啥就干啥?你还替他着想了,不干拉倒,你整回家在炕头上养着去吧。”
金桂娟的脸又红,只得答应说回去跟傻子说说,估计他一定能干,马桂花又说道还估计啥啊?不干就不给他饭吃,看他干不干。说完又说我们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如果他给我们家赶马车了必须得穿得湿毛点。
吴小凤却是没听懂,忙问啥叫湿毛点?马桂花说就是时髦,穿得漂亮点,别丢我们家的人,说完又领这姑嫂二人二次进到大仓库去挑了十多件看上去能湿毛的服装让这姑嫂二人抱回家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金桂娟先跟老吴头说了吕村长家要找一个赶马车送孩子的事,又说马夫人的意思是让吴傻子去赶车。老吴头想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其实自己跟老吕家面和心不和,但他是村长得罪不起,这次又有自己的小孙子也能跟着做马车,那个傻子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怎么也比干吃饭强。
老吴头子便像下命令一样让赵易去赶马车,赵易也只能诺诺地答应着,莫说赶马车,就是摸马屁股也得去。
下午,赵易换了一套旧棉袄、棉裤、棉鞋跟金桂娟去了吕村长家,马桂花笑脸相迎,在村里给找了一个老把式教赵易套马车,绑秋子、打肚带、拴笼头,系链马扣,最后是在村外的大地里练赶马车,喊驾、喔、吁的口令。
吕村长家的这匹马是个混血,虽然个大却有蒙古马血统,轻易不眼岔,长鞭在手跑几个来回也就熟络了。
晚上,赵易牵着马车回吕村长送马,马桂花却又出花样,说是让赵易把马和车都弄到老吴头家去,每天定时来接送她孙子就行了,马料用光了可以来取。
赵易只得装了半车马料赶着马车又回到老吴家,老吴头子知道赵易把马车弄回来了气得哼了一声,说是马桂花手懒,不想天天刨马尿倒马粪罢了。但她是村长夫人,说话跟村长一样也得认了。只好让赵易到后院把原来的那个驴棚收拾一下栓马。
赵易到了后院见驴棚就剩下一个马架子了,只得用一些旧木板重新订了一下,外面又盖了几层草笘子,村长家的马就得有村长一样的待遇,若是冻坏了也赔不起啊?吴小凤在旁边给打手电,冻得嘶嘶哈哈干指挥却不抻手。
赵易全弄完了都已经九点多了,手都冻僵了才回屋吃饭,这次多给了一个杂和面的馒头。